从宇智波熙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日向宁次看不出来她有没有被自己说动。等待答复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他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无意识中屏住了呼吸,一颗心被提到嗓子眼,听到宇智波熙回答的瞬间他宛如刚从溺水状态逃出,大口大口呼吸起来,胸腔剧烈起伏。
“很遗憾,笼中鸟一旦落下,无法解开。”
日向宁次心中好不容易长出的野草终是无力抵抗劲风,狼狈倒伏在地,他重新回到黑暗的看不到光的地狱。
果然,宿命无法改变。
他像是一个卖弄了所有本事却没能得到分毫报酬的滑稽戏演员,难堪如同宽广肥硕的海潮,翻涌而来。
白眼周边的经络不自觉凸起,很快又被日向宁次压下,他没听到自己的声音有多么干涩,脑袋低垂:“那,打扰了。”
“这么快就屈服了,日向就是这么软弱的一族。没有足够觉悟,内心孱弱不堪的你确实比较适合重新回到日向分家的悲惨宿命。”
即便没有宇智波灭族一事,宇智波熙对日向日足的观感依旧不好,无耻,软弱,愚蠢,为了自己的私欲玩弄一族人的性命,碾压尊严,剥夺人格,这些都完美踩到了从前的宇智波熙的雷点。
身心俱弱的孩童哺育巨婴,猪猡趴在人的头上作怪。
日向就是这样一个家族。
听到宇智波熙语气里毫不遮掩地轻视,日向宁次猛地抬起头反驳:“日向一族不软弱——”
“所以,不软弱的日向是如何走到今天的?”宇智波熙很快截住了日向宁次的话头,“不软弱的你,又是怎样说服自己认命的?”
宇智波熙顺着廊道逼近,日向宁次嗅到了空气中浮动的淡淡的铁锈气,夹杂着洗衣液的干爽气味,她露出了森冷的真面目:“笼中鸟是日向宗分两家的区别,除了解开,还有一个办法。”
这句话就像一个潘多拉魔盒,邪恶又迷人,引诱着日向宁次去打开它。
“改革一定会流血。”
过去的宇智波就是没有参透这个道理,总是留情,留手,若是孤注一掷地拼一拼也不至于落到……
日向宁次的瞳孔随消散在空气中的尾音不断放大,心里一阵激荡,他已经知道了另一个解决目前困境的办法指的是什么。没办法消除已有的笼中鸟,那就全部打上笼中鸟。
宇智波熙与他错身而过,声音淡淡:“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日向宁次一路疾奔还是没赶上宇智波熙动手的速度,等他跑到日向日足家的时候,古朴的宅邸盈满了女眷哀戚的哭声。他快步来到偏厅,入目便是狼狈蜷伏于地的日向族长夫人,她本就被打上了笼中鸟,此刻额头的莹莹绿痕在灰暗的夕照下越显凄凉。
她半搂半抱着两个女儿,浅色的宽大留袖遮住了她们颤抖不已的身躯,暴露在空气中的面容惊惶不安,秀美的眼底蕴着一汪汪清泉,日向雏田和日向花火光洁的额头上出现了和他一样的卍形咒印。
日向宁次手扶门沿踟蹰不前,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种不真实感就像是终日压在身体和灵魂上的大石忽然被人移开,又飘又虚,好像一场梦。听着越发悲戚的哭声,日向宁次终于意识到一切都是真实的,他近乎绝望的命运在这一刻被人强行扭转了。
他是分家,雏田,花火是宗家,他是笼中鸟,她们是笼外逗弄雀鸟的天真大小姐,谁都改变不了。
父亲,你看到了吗?
命运可以改变,只是以前从来没有人肯俯下身子为笼中鸟雀打开那个小小的铁锁。
日向日足的夫人看到日向宁次后,整个人都有了主心骨,立刻语气哀怨地控诉起丈夫的恶行:“宁次,快过来,日向日足……日足他疯了!他竟然对雏田和花火下了笼中鸟之印,她们可怎么办啊?我可怜的女儿,那个疯子,疯子!”
她又气又恨又怕,极尽所有恶毒词汇痛骂日向日足,这个可怜的女人一辈子也就这一次表达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听到族人们凌乱的脚步声,日向宁次无师自通般跨步走进偏厅,他来到纤弱的女人面前,向她伸出手:“伯母,雏田和花火会没事的,她们是我的妹妹,我会好好保护她们的。”
温柔的白眼少年扶起沉浸在哀痛中的女人,双眸顺着细若蚊吟的声音看去,日向雏田一手虚虚握着拳置于胸前,另一只手怯怯地伸到了日向宁次眼前:“宁,宁次哥哥……我,我相信宁次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