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蔓觉得那些零碎的疑点好似正在被整合,她的声音放的极轻,像是生怕惊扰陷在回忆里的老夫人。
“那是哪一年的事?”
老夫人无意道:“就是他们出生那年啊,”
“永盛三年。”
*
永盛帝姜晁少年登基,那年皇子争斗死了不少人,世家大族也有许多牵连其中。
姜晁重情义知怜悯,又聪慧被薛家看重,那时他虽年幼,却被一路推上皇位,登基那年也才不过13岁,当时朝野上下都认为他太过年幼,认为武陵侯更适合继承大统。
但武陵侯一心扑在战场上,带着永定军四处征战,无心政治。
再后来,武陵侯战死,永定军四散,最动乱的年岁,姜晁只用了两年便稳定了时局。
坐稳了位置。
乌蔓翻阅了史册,将那几年的事都记在了脑中。
她虽是个脑子灵活的,但从来没接触过这些,这段时间查这些,脑子都有些稀里糊涂的。
思儿她们看出来乌蔓这几日心神不宁的,便强行带她出去散心。
乌蔓拧不过,跟着她们一块去街边吃点心。
魏洮连着几天都半夜才回来,总是一副凝重的神情,连带着乌蔓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她没胃口,吃不下,只望着窗外熙攘的人群愣神。
“姑娘嫁给大公子,反而消瘦了呢。”
思儿吃的满脸碎渣,皱眉说道:“服侍老夫人,服侍大公子,还整日愁眉苦脸的,感觉反倒没有以前自在。”
乌蔓轻愣,笑着戳了戳她的脸:“傻瓜,没赚那么多银子,你哪能吃这么多喜欢的东西。”
“可是之前,二公子出手也很大方呀,如果可以少吃一点,让姑娘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也更好啦。”
思儿又挖了一口乳酪吃,她没有任何挖苦乌蔓的意思,她只是单纯地觉得乌蔓现在过得太累。
乌蔓不作声,没同她争辩。
魏家如今的情况,是无论选择谁都要遇见的难题,不可能存在嫁给谁更幸福这种假设。
无论未来如何,她从不会回头看,悔恨过往没有任何意义,也没什么需要悔恨的。
微风带起她的长发,她偏过头,午后的高温虚化了眼前的景象,发丝飞舞出窗外时,乌蔓愣了好一会。
才伸出手欲将它捞回。
旖旎的卷发缠绕在指间,视线聚焦时,画面中央又出现了那个熟悉的影子。
魏恒牵着马,正站在街边,也不知看了她多久,仰着头望着这边。
他全副武装,应该是要启程去追徐岭的大部队。
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那些龃龉,魏恒看过来的眉眼,依旧是曾经那般的温热。
他启唇,对着乌蔓无声道:等我。
等他什么呢。
他们早已经是被银河分裂的两端,更不会有鸟雀来迎合他们的团聚。
她与魏恒,已经是明明白白的两路人了。
乌蔓没有回话,甚至没有多注目,视线落下又移开,实在是再轻飘飘不过的。
她脑中思虑的仍然是魏家深藏的秘密。
确切的利益比任何真情都要让人安心。
魏家的问题不明晰,乌蔓没有心情考虑别的。
再带着思儿她们下楼时,街边人影早已不见。
魏恒来去匆匆,他离开后不久,就是姜沅的大婚。
作为永盛帝最宠爱的郡主,姜沅婚礼的规格比不少公主都要来的盛大。
姜沅看上去性子强硬,但其实很怕应对这些。
武陵侯夫妇早逝,姜沅身边只姜晁这么一个长辈,遣了不少资深的嬷嬷来护送姜沅,但她仍是紧张,便找了乌蔓来陪她。
从婚宴前几日,乌蔓便住进了姜沅在京城的郡主府。
这几日薛家也经常派人过来,乌蔓陪在她身边,暗中观察了一阵,没瞧出什么不对劲。
大婚前一晚,乌蔓陪姜沅睡在一块。
乌蔓问她:“婚后怎么打算?薛霖祎会同你回淮莘吗。”
姜沅封地在淮莘,永盛帝宠她,时常接她来京城小住。
若是成了婚,便不能再多走动了。
“会啊。”姜沅闭着眼,“薛家这一辈,反正也不止他一个儿子,不然也不会同意娶我吧。”
她总归是要回自己封地的。
想到这里,姜沅又叹了一口气:“淮莘还远些,若是当初皇叔愿意将武陵赐予我,便也没那么烦心了。”
武陵就离京城近多了。
但也只是这么说说,便是乌蔓也知道武陵位经要塞,资源充沛,不是她一个小小郡主可以拥有的。
“况且还挨着瀚川,将来薛夫人若是还回老宅养身子,薛霖祎也能时常见着母亲。”
本已经昏昏欲睡的乌蔓,倏地睁开了眼睛。
她又听到了熟悉的字眼。
“武陵挨着瀚川吗?”
“是啊。”姜沅自顾自道,“离得很近呢,我之前还问过薛霖祎,薛家早年与我父王关系好不好。但听他说,两辈人并不亲近。”
她翻了个身,又往乌蔓这边凑近:“不过也是,毕竟薛家一开始看重的就是皇叔嘛。”
电石火花间,好像一切琐碎疑点都被串了起来。
乌蔓脑子里闪过一个极为荒唐的念头。
“郡主,你是哪年生的?”
“怎么了?”姜沅困得迷迷糊糊,“永盛三年啊。”
“我跟魏家兄弟两一样大的,他们没同你说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