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敏学拉开门时,与门外的魏恒撞上视线。
也不知站在这多久,听到了多少。
面对面白如纸的戚敏学,魏恒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了视线。
见他这反应,后半段肯定是听全了。
戚敏学气笑了,冲他微点下颚:“把你的伏军都撤了吧,小爷我下江南,不趟你们这浑水了。”
“魏洮已经死了,将来你若是也被她害死,魏恒,记得找我给你收尸。”
他这话属实太难听了些,魏恒皱眉不客气道:“别这么大怨气,也没冤枉你。”
戚敏学早些年玩的花,是京中人人都知道的事。
有人觉得他风流不羁,也自然有人看不上他。
不至于这样恼羞成怒的咒骂人家。
戚敏学气刚缓过来,又被堵上。
犬牙都快咬断了,连道了几声好,拂袖而去了。
等人走了以后,屋中没了声音。
还是乌蔓道:“被他调走了?”
魏恒:……
“嗯。”
他抬眼看她:“他也聪明,不过我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乌蔓睡了很久,又坐在床上同戚敏学扯了那么一大堆,浑身酸痛。
她下床锤弄着腰背:“上路吗?”
“嗯…”
声音沉闷,有些不对劲。
乌蔓转头看他,见魏恒头低着,不知在想什么,傻愣愣的。
“怎么了?”
乌蔓有些好笑道:“不会真的信了他的话,觉得我要害死你吧?”
“什么?不是,”魏恒见她想歪,赶忙摇头。
又觉得难以启齿,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乌蔓没性子,看他这样应是没听到什么关键的,也不理会。
收拾收拾便下楼了。
只有魏恒知道,自己心中在纠结,庆幸着什么。
还好、
那些同窗同僚邀约他去吃酒时,他都没什么兴趣拒绝了。
即便是站在门外,即便不是冲着自己,听到乌蔓说的那些话,也足以让他心头骤停。
在战场上生死一瞬都沉心静气的魏恒,居然在此刻,人生头一遭生出后怕和侥幸的情绪。
*
进京城的时候,恍若隔世。
京城还是那个京城,魏恒也还在自己身边。
魏家死了个重臣,对城中百姓好似没什么影响。
虽声音安静了些,但仍旧挡不住平和时代的欢声笑语。
乌蔓若有所思地看向身侧,原先思儿的位置变成了魏恒。
他为看着自己,寸步不离。
这样挺拔的身子跟她一起挤在厢中,看着有些委屈他了。
乌蔓愣神,她在想思儿。
消息传到初礼那的时候,应该是在已经送完思儿找他们的路上。
她的小丫头应该与大部队汇合,照谷春机警的性子,肯定已经躲起来,等待消息了。
魏恒见她视线游离,以为她在害怕。
便宽声安慰:“有我在,你别紧张。”
乌蔓挑眉,简直就像原景重现,他那时也以为自己在害怕,安慰了一句。
那时乌蔓还与他做戏,眼下是没什么精力了。
到魏府的时候,大门紧闭,上下缟素。
平时就不活泼的门楣此刻更是一片死气。
魏恒下车叩门,好半天才有人来开。
开了一小条门缝,传来小厮怯生生的声音:“丧礼已经结束…老夫人不会见任何人,请大人、”
“是我。”
魏恒打断:“开门。”
小厮顿了一会,认出来声音,大门便猛地拉开。
“二公子!”
“是二公子回来了!快去禀报老夫人!”
“二公子您可回来了!”
一群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吵吵嚷嚷地就围了上来。
初元跑出来的时候,拉着魏恒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二公子!老夫人她,她…”
他瞥见魏恒身后,声音突然卡了壳。
乌蔓施施然下车,甚至有心情整理了下被坐皱的裙摆。
魏洮刚死,她特地在城外的裁缝店买了身素白的衣裙。
此刻身上一点装饰也无,满头长发直直泄下,素净动人。
一见着她,原先还吵闹的众人就像被人掐了嗓子,倏地闭嘴,一个两个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场面瞬时沉默下来。
只魏恒皱眉问:“怎么了?老夫人出什么事了?”
初元强迫自己不去看乌蔓那边,只僵硬地结巴道:“老,老夫人她,她,”
“她被魏四叔煽动,以窃盗家中资产私逃,犯了七出之条的名头,将大夫人给,给…”
初元结巴了白天,咬了舌头:“休弃了!”
乌蔓抬眼。
魏恒错愕停在原地,张口结舌。
“窃盗?无凭无据?为什么这样说…”
他戛然而止,转头往乌蔓的方向看来。
魏恒应该想到的,乌蔓这样的人,若无依凭怎么可能弃魏洮不顾,一个人离开。
肯定是带着魏家的……
魏恒想问些什么,对上乌蔓那双眼睛,顿了顿,又对着初元皱眉道:“不是特地吩咐你看好老夫人?”
初元有些委屈:“因大公子那事,老夫人倒下了,宗族那边的人来探视,我们也拦不住。”
“聊了几日后,老夫人能下床,精神头也好起来了,我们还道是缓过来了。”
谁知道,一个没看住,居然就直接写了一纸休书去了户所,以长媳窃逃之名将其休弃。
圣上近来在查魏洮身死一案,京中人人皆知,如今魏老夫人这样说,谁也不敢怠慢,就怕魏家的事办的不及时危及自身。
以电光石火的速度火速将乌蔓之名从魏家家谱中划去。
况且盗窃夫家财物算重罪,即便没有魏洮那一遭,乌蔓也会被官府收押,入狱受刑都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