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柯看着王安妮呆萌的样子,心跳更快了,他知道自己可能有些冲动,但她鼻息里湿热让他有些忘乎所以,他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目光落在她搭在桌边的小手,于是将纸巾放到她手边,操作着轮椅退开去,空袖管摆动起来,耸了耸肩,有些自嘲地低低说:“你自己来。”
王安妮回过神来,看着自己手里的纸巾,突然意识到邵柯刚刚是想要帮自己擦头发,她的心跳得更快了,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她觉得酒精让她一下搞不清情况了,赶紧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纸巾,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
邵柯看着王安妮六神无主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他轻咳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肩膀给王安妮示意,“这里,左边。往下一点,对……”
王安妮如梦初醒,循着邵柯的指示去找自己身上的奶渍。邵柯和她是镜像,她的左边就是他的右边,而他的右边空空荡荡,是没有手的。
感受到王安妮目光的停滞,邵柯微微一颤,他稍稍侧过身体靠在轮椅背上,右手空空的袖管耷拉在身侧,他下意识用左手捂住右臂缺失的地方,握皱了那里的衣料,他不动声色地别开目光看向一边。
“抱……抱歉。”
王安妮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身体里的酒精令她大脑反应迟钝,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情况,心脏狂跳,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邵柯垂下眼睛,眼睫遮住他眼底的晦暗,他迅速调整好自己,默默地把空袖管向身后藏了藏,不让王安妮感到尴尬,扯起嘴角笑了笑,语气轻松地打趣:“见过喝酒醉的,还第一次见喝奶也会醉的。”
王安妮被逗笑,嘴上逞能的毛病一点儿没少:“哪里醉了?我酒量好得很,再来三巡也无妨。”
邵柯看着她色厉内荏的样子,觉得有趣,眼底笑意更浓了:“行行行,你说好就好,甭管几巡,您都可以上我这来醒酒,牛奶管够。”
“几个意思啊?这是准备夜夜笙歌了?不打烊啦?”
“打烊啊,但您这言出必行的,深更半夜还大驾光临,我能让您扑个空么?天寒地冻的,还不得给您留个门儿、留盏灯?”
王安妮听着邵柯的话,觉得他这人真是神奇,明明是客套话,被他说得这么真诚,让人听了心里暖暖的。她不禁感慨,这人要是做销售,绝对是个顶个的好手。她醉眼惺忪地伸着小指头直直指向邵柯,乐呵呵地夸赞:“还得留个妙人儿。”
邵柯被她逗得笑出声来,心想这姑娘喝多了真是可爱得紧,他顺着王安妮的话往下说:“那是,妙人儿得留着给姑娘醒酒啊。”
王安妮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儿,邵柯看着她,觉得她就像一只被挠得舒服的猫儿,懒洋洋地眯起眼睛,露出柔软的肚皮。她脸颊泛着红晕,眼神雾蒙蒙的,平日里那双抖着机灵劲儿的眼睛此刻也放松地眯起来,像只餍足的猫咪一样。邵柯看着王安妮,总觉得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自己,他说不清那是什么,也许是她的笑容,也许是她的眼神,又或许只是她此刻的放松姿态。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醉了,醉在她的酒气里,醉在她的笑容里,醉在她的眼睛里。
这时楼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冯既冬小朋友醒了。
邵柯听到声音后立刻收敛了笑意,恢复了平日里温和又客气的态度。他仰头看向楼上,正看到小小一只小不点儿迷迷糊糊地掀起布帘,揉着眼睛趴在栏杆后朝楼下看。邵柯笑:“既冬,醒了。快看,小姨来接你了。”
王安妮听见冯既冬的声音,醉意顿时醒了一半,她抬起头看向楼上,小孩儿迷迷糊糊地站着,她赶紧起身迎上去。“对不起啊,小屁孩儿,小姨来晚了。”
冯既冬迷迷糊糊地眯着眼睛,撒娇似的用脑袋蹭蹭王安妮的手臂。“小姨,我要尿尿。”
王安妮抱起他,掂了掂怀里的小身板儿,歪着头去看邵柯:“邵老板,您这儿有厕所不?”
“有,我带他去吧。”邵柯伸手把冯既冬接到自己怀里,放到轮椅上,揉着他的小脑袋叮嘱,“以后想方便就来找我,不用去麻烦你小姨,记住了么?”
冯既冬靠在邵柯怀里奶声奶气地问:“为什么不能找小姨啊?”
邵柯载着冯既冬掉头向屋后驶去,十分有耐心:“小姨是女生,她不方便带你上厕所的。”
王安妮目送着轮椅上一大一小两个帅哥向店里深处渐行渐远,冯既冬小朋友清亮的童音还在喋喋不休:“为什么小姨是女生就不可以带我尿尿啊?”
邵柯轮椅驶进木隔间,木门阖住,邵柯的声音柔和低沉,就像一缕晚风:“因为女孩子们是要被疼爱的,等既冬长大,长成一个坚强勇敢的大人,要懂得去保护和体贴身边的女孩子们,知道了吗?”
冯既冬小朋友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尿完以后,邵柯又给他用热水擦了擦,整理好他的衣服,带着他出了隔间,轮椅缓缓驶进店里。
前厅里冯既冬的妈妈已经到了,远远就听见王安妮一改嘴硬正夹着嗓子跟表姐撒娇。
“姐——好姐姐,你就让我搁你那儿睡一晚上嘛,我明儿早上就撤总行了吧,我睡沙发就行,不然我明儿还得跑老远来取车,姐,求你了,就一晚……”
邵柯给冯既冬把外套穿上,又把围巾裹好,他听着王安妮跟既冬妈妈的撒娇声,唇角微微上扬,心情似乎很不错。
冯既冬释放了小小的自我也找回了活力,此时完全不困了,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趁小姨和妈妈纠缠不清,赶忙搂住邵柯的脖子,小嘴巴贴着他的耳朵和他讲悄悄话:“邵哥哥,我偷偷告诉你个秘密,你可千万别喜欢我小姨,我小姨她,就是个大——财——迷!”
邵柯被冯既冬逗得笑出声来,他看着面前古灵精怪的小人儿,忍俊不禁,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声说:“哥哥知道了。”
冯既冬小朋友目光炯炯地竖起小拇指。
邵柯也伸出小拇指,勾住冯既冬的小拇指,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郑重其事地拉钩盖章。
王安妮还在跟表姐软磨硬泡,一点儿没注意到这边已经达成了某种神秘协议。冯既冬小朋友朝邵柯挤了挤眼睛,转身看着还在执拗的姐妹俩,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像只小老母鸡一样冲过去赶着两个幼稚鬼回家了。
就这样,空空的店里还响着一曲夜夜的《恰似你的温柔》,王安妮再一次走出了邵柯的视线。
不过众所周知,王安妮的海量是用脑子换的,第二天酒醒,王安妮光顾着从表姐家落荒而逃,之于世井小民,也许可能是个喝热牛奶的好地方,而邵柯,大概其是个长得好看的好人。
后来些日子王安妮只又去接过冯既冬一次,时间紧任务重没在店里多待,再后来公司年终结算又回家过年,王安妮就渐渐淡忘了邵柯和他的世井小民。从小学毕业到大学毕业,从家乡到北京,王安妮这二十几年深深地明白了人生就是聚少离多,所以习惯了一边和萍水相逢的人满嘴跑火车,一边从不走心的生活哲学。如若从未认真过,也就谈不上羁绊了吧。
哦对,忘了说,王安妮那时候是有男朋友的,叫费德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