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邵柯从社区医务站输液回来,在A座楼下撞上了王安妮和费德明吵架。
......
“......一个月!王安妮我给了你一个月!你在干什么?!啊?!干什么?!你不去做准备,天天跟我哭跟我喊,你不是小孩子了好么?以前我可以宠着你让着你,可你现在睁开眼睛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是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么?!”
“费德明你这个自私鬼!你怎么从来不为我考虑考虑?!我有家,有爸妈在这里,我们家跟你们家不一样!你这个窝囊废一辈子吃你爸的穿你爸的,从来就没做出点什么成绩,现在你爸跑你也没出息地跟着逃,一家子狼狈还得拖上我?!你要早自己闯出一片天地还会像现在这么狗急跳墙?!你有脸跟我说?!”
“我他妈知道你看不起我王安妮,可你别忘了你和你家亲戚在北京有多少绿色通道都是我爸开的,现在和我在一起害怕了?!啊?!忘恩负义的东西!”
“啪!”
傍晚光线暗淡,邵柯远远隔着一排绿篱,似乎是看到身材娇小的王安妮一巴掌甩在费德明脸上。
“费德明你混蛋!”
费德明一把抓住王安妮的手:“我混蛋?!你就不混蛋?!王安妮我受够你了!”
王安妮挣扎着想要把手抽出来,费德明不放,王安妮上脚揣,费德明吃痛,捏的王安妮疼得大叫!
邵柯心上一紧。
王安妮一叫,费德明也紧张起来,一把甩开王安妮的手,狠狠说道:“王安妮我今天不想和你吵,你赶紧给我想明白,年底之前把手续都办了跟我走!”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往出走,留下哭得撕心裂肺的王安妮。
费德明怒火中烧气喘吁吁地走到小区门口,无意中抬头一看,看到了绿篱后面欲言又止的邵柯。
深夜,世井小民。
“这事儿有一个月了,费德明转正的事儿本来都定了,我妈还催我领证儿来着,本想就这么好好过个日子。谁知道......”王安妮顿了一下,把刘海撸起来,露出一双核桃般肿大的泪眼,“你也知道现在上面查得紧,他爸是我们那儿某局的一把手,心里不踏实,想着赶紧往外鼓捣。一个多月前费德明说他家往加拿大投资移民排了个号,让年底之前就给弄出去,他说让我放了这边的一切跟他走,去了那边就是夫妻身份,以后的事儿再从长计议。不是我轴,我真觉得特难接受,我现在是职场不顺,可那也都是我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让我不要事业没皮没脸地跟他逃跑我不甘心,而且他妈从一开始就没看得起我和我家,我要跑了我这辈子就真载在这儿了,吃他嘴短拿他手软,一辈子抬不起头。况且我的家人朋友都在这儿,拿了绿卡、换了国籍我回国探亲还得签证,三年五载的见不着我爸我妈,父母在不远游,他们二老就我一个女儿,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不在身边他们怎么办?!费德明说的轻巧,可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能这么自私,成天就知道爱爱爱,我是爱他,爱他又能怎么样呢?爱情又不能当饭吃,我不可能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跟他跑。”
王安妮一五一十地讲着事情原委,和费德明下午对他说的如出一辙,邵柯把两个煮好的熟鸡蛋塞给王安妮敷眼睛,给她把头发理顺,担心地看着她。
“我俩真没这么吵过架,以前有个小打小闹他都让着我,可是他如今讲的那些真的太伤人了,简直和他妈一丘之貉,之前他忍着其实心里早那么想了,说什么忘恩负义,我真的......”王安妮哽咽,摇了摇头,“真的接受不了。”
邵柯蹙眉,手指扣在木桌的凹槽上,努力微笑着安慰她:“吵架的时候说的话难免过激,往往说完了自己都后悔,老费也是急的,你别太往心里去。”
“他才不后悔!吵架的时候说的都是潜意识里的大实话,他费德明觉得他和他爸帮过我,帮过我家,就是我欠他的!他就是鼠肚鸡肠,没出息!”
邵柯叹气。
王安妮气不过,咬了咬唇,转眼缓和了些语气又道:“我承认,我说的话也难听,我的确觉得他挺窝囊的,快三十的人了成天还指着他爸活,自己没点儿能耐还拖着我低三下四,我不!我俩算不上门当户对,这恋爱现在想想谈的也是牵强,要不然现在也不会吵成这样,这样也好,早死早超生,别再白白浪费我王安妮的大好青春!”
邵柯没说话,可心里清楚,要真能一口气放下,当今怎还会哭成个泪人?去厨房给王安妮暖了壶茶,又把她送他的暖宝放进她手里,心里难受的一点儿不输王安妮,可又不能再说什么。
王安妮躲在邵柯这世井小民从凌晨到半夜,媳妇儿熬成了婆,从一开始的骂骂咧咧到后来哭得发呆,再然后隔段时间掏出手机看看有没有费德明的道歉短信或是未接电话,然而总是以失望告终,直到手机没电。
“邵柯,我累了,真的累了。你说我干嘛非得跟他拗?!他能六亲不认不管不顾我为什么不能?!你说加拿大有什么不好,空气好福利高,我跟他走还不行么?!可他怎么还不来找我呢?”王安妮说到最后眼泪又流了下来,哭哭啼啼的趴在桌上让人心疼。
邵柯一紧,一把拉住王安妮的手腕:“你别去!”说完立马又觉得不妥,烫着似的松开手,支支吾吾:“你先别去想这些,去不去加拿大也不是绝对的,再想想办法,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王安妮哭得语无伦次:“你说他怎么都不来找我?他怎么都不担心我,把我一个人扔下......德明他不要我了......”
邵柯一时语塞,心里疼的说不出话来。
十月金秋,夜凉如水,邵柯坐在店外面的空地上打电话,夜风吹起他空空的袖管,说不出的落寞。
“喂,您好,费德明先生么?我是邵柯,我们下午见过面的......对,是我。安妮现在在我这里,她很想见你。”
......
“你听我说,她不是拉黑名单,她手机没电了,她特别想你来接她。”
......
“世井小民陶艺店,世界的世,芍药居地铁口这儿,你导航一下......对对,就是那儿。”
......
“那行,一会儿见。”
邵柯放下电话,手指抚上心口,那里疼得发麻,就像有电流流过一般,沉沉的喘不上气来。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这么难过?
邵柯忍着身体不适控制轮椅回店里,看到夜色里面目模糊的邰行智倚在门边微醺:
“邵柯呀邵柯,你这又是何苦呢?”
自己喜欢的东西,别人碰一下都以为是在抢,更何况,那东西本就不属于自己。
马后炮治标不治本,王安妮和费德明的那点事儿不掰扯清楚,费德明就是认错态度再好、王安妮就是心再大,到头来还是白搭。吵起架来三天两头的闹分手,王安妮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更别提公司里的那帮糟心娘儿们,躲着费德明到三姑六婆家住了几日,一天到晚大日如来咒念得王安妮心烦意乱,人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兜兜转转一大圈无计可施才发现邵柯的世井小民成了自己的最终根据地,拖着箱子住进邵柯的工作室里,每天邵柯一进铺子,王安妮穿着大裤衩瞪着两只熊猫眼儿趴在墩布池上刷牙洗脸被他看了个彻底,王安妮魂不守舍根本顾不上自己这张老脸,可邵柯心疼的够呛,披衣送饭的,自个儿一场感冒拖了一个月也没见好。
周六晚上邵柯这里又开局,人不多,王安妮认识的却不少。
和邵柯相熟的哥们弟兄都多多少少能看出点门道儿,邵柯素来的不搞暧昧,撇了客气疏远,放王安妮身上的那点儿心思昭然若揭。
王安妮素面朝天帮着上菜,没了以往的插科打诨,坐在角落里闷声吃东西。等着一桌子牛鬼蛇神喝的坦胸露乳,抱着空盘子到厨房里收拾。
“安妮,盘子给他们洗,出来陪老哥儿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