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上饺子,一盘普通饺子,一盘老鼠饺子。姥姥说邵柯小时候最喜欢吃她包的老鼠饺子,能吃光一整盘,羞得邵柯当着王安妮的面脸红到了耳根子。
姥姥给邵柯夹饺子,王安妮也给他夹了一只,笑着看他慢慢吃完。邵柯吃完抬头对着王安妮笑,笑得傻乎乎的。姥姥都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
饭后说是四个人一起打牌,王安妮红着脸说自己不会,于是便换做下棋,一整盘密密麻麻的黑白子,王安妮跪在旁边围观愣没看出所以然,凤姨在一边递茶,掩着嘴跟王安妮说这盘又是邵柯输,王安妮狐疑,凤姨一笑,唇语:柯少让棋。
王安妮觉着有趣,一念邵柯那赛诸葛的脑袋瓜,想是严肃起来真没几个人能下过他。
晚饭前王安妮在厨房里帮忙,留姥姥和邵柯在堂屋里聊天,俩人不知道说起什么,开饭的时候气氛有些古怪,等晚饭结束,姥姥也顾不上别的,又把邵柯叫到里屋里谈。
王安妮帮着凤姨洗了碗,在堂屋里玩手机到深夜,凤姨偶尔端来茶水和点心,也和王安妮聊上两句。
“对不住啊王小姐,您是客人结果还让您下厨房帮我,现在还让您等到这么晚。我们家太太上了年纪有些糊涂,这大概是跟柯少爷又轴上了,唉,两个人都是很好的人,就是认死理儿,近一年还好一点儿,一两年前、就是柯少爷刚出事那会儿总闹不乐意,这一时半会儿的不知道又怎么了这是?”凤姨团着手在屋外徘徊,回头对王安妮不好意思地笑笑。
“您别这么讲,我今年过年没回家本来孤孤单单的,邵柯能把我带这里和姥姥、和您过年真的挺感激的,姥姥和邵柯都是担心彼此,可能一时有什么谈不拢的也是人之常情,以后日子还长这话总能说开的。”
凤姨对王安妮笑:“欸,借您吉言。”
刚说着里屋的门就打开了,邵柯和姥姥一前一后地出来。邵柯少有的脸色不太好,一张俊脸紧紧绷着,白的骇人。姥姥则红着眼眶,期期艾艾的该是哭了一场,她款款与王安妮一颔首:“不好意思啊安妮,让你久等了。”
王安妮赶紧摇摇头:“不久不久,就一会儿。”
邵柯看到王安妮,努力从僵硬的五官里挤出一丝笑意:“等的时间长了吧,对不起。咱们现在可以走了。”又回头对跟过来的姥姥和凤姨讲:“姥姥,凤姨,我和安妮就先走了,我抽空再来看您,您二位留步。”
大年初三的夜里万家灯火,一向车水马龙的二环上空寂无人,城市太空,空到听得清彼此在冬夜里的鼻息,那些鼻息湿润而模糊,模糊的看不清对方的面目。
邵柯难得的话少,王安妮偶尔问一句他也只是简单地回答,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陌生感。
“你到底是怎么了?”王安妮担心地看着身边无悲无喜不言不语的人,终于问。
邵柯没有说话,仿佛没有听见,直到王安妮都觉得要放弃了,邵柯转把把车停在路边,他仿佛脱力一般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双眼。
王安妮刚想说什么,邵柯抬起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这样过去了几分钟,邵柯的手抚上双眼,他胸口一抖,俯身趴在方向盘上。
那时,夜里很静,王安妮似乎听到了哭声,低低的,颤抖的,不堪一击像个孩子一样,邵柯哭了。
王安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小心翼翼地俯身凑近邵柯跟前,那时候,她看到了邵柯的眼泪。
那个永远温柔笑着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狐朋狗友遍天下的,英俊潇洒赛诸葛的——邵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