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立马退下。
“这些天来,也来过几个自荐的人,但都无功而返。”
“昭飞的伤怎会如此严重……”
殷副家主很是憔悴,对于那自荐之人也不是很有信心。
“若是……若是能请动那位云游的素手医仙……”
他忽然噤声,布满血丝的眼望向窗外杏树,明明是杏花开的日子,枝头却看不见一朵杏花,只有叶子在风中摇曳。
“唉……”
宿容只是坐着,垂着眸子不知道想些什么。
“禀报副家主,人带到了。”
下人领着人回来。
宿容仍未抬眸。
“自荐之人是这位年轻小娘子?”
殷副家主声音明显有些惊讶。
“是。”
下人回道。
“过来吧。”
“是。”
年轻的女声如清泉流淌,清脆中带着轻快的俏皮。
宿容下意识抬头看去。
如此的熟悉。
眼前人还能有谁呢?
自然是山盼。
她提着一个木箱,穿着一身简单的杏黄短衫,上面没有多余花纹,只有宽松衣摆被裁出荷叶边,较之前的有些朴素。
高马尾散下来扎成两条较为松垮的麻花辫,缠着那条柳绿发带,在身后随着动作晃动着。
她圆溜溜的眼收了几分笑意,有些安静,显得格外乖巧。
可她没看自己。
或许是她并未发现。
宿容一怔,站起了身。
可她还没有看向自己。
她只是端正地向旁边的殷副家主行了一礼。
殷副家主注意到了宿容的动作,只当他要走,便专心对着那年轻到令他惊讶的小娘子道:“小娘子如何称呼?”
山盼道:“潘善,潘水的潘,善良的善。”
殷副家主见她不卑不亢的态度,似乎是胸有成竹,心中升起一些微末的希望。
他努力扯出一抹和善的笑,却在那张疲惫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笑意,“潘姑娘说有法子可治昭飞,可否细说一二?”
山盼思索片刻,“医法乃家族绝学,恕潘善不可细说。”
“不过……”
她开口道:“那天在外看见殷少主,她大约是服用了护命丹才保住性命。”
殷副家主一愣,下意识点了点头。
“是。”
“府中虽熬制各类药方,却都没有找到关键问题。”
山盼说完,殷副家主坐不住了,呼吸有些急促,连忙问道:“什么关键问题?小娘子但说无妨!”
山盼顿了顿,才道:“殷少主中了一种奇毒。”
“毒?!”
殷副家主满脸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不可能啊……”
他嘴中喃喃。
山盼摇了摇头。
“如果只是经脉尽断,在吃了药后,怎会是现在这般严重?那味毒潜伏人体内,只会慢慢起效,直到最后无药可救而死。”
她虽没有认出那味毒是她见过的哪一种,却也凭借经验和莫名的熟悉感大致理清那毒中的几种毒草,也试想了它们的效果。
否则她不会那么大胆自荐。
说不出来什么有用的话,她再卖弄玄虚只会丢脸。
特别是会在宿容面前丢脸。
她可不要。
“无药可救而死……”
“昭飞竟是中了毒……”
瞧着殷副家主恍惚的样子,山盼有些不忍心和羡慕。
殷昭飞有着这样一个父亲。
她着实羡慕。
“劳烦殷副家主带我去看看殷少主,我再做出具体判断。”
山盼开口。
殷副家主像是回过神来,脚步踉跄走近山盼。
“潘神医跟我来。”
殷副家主向外走去,山盼突然向一旁被二人忽视,隐形人似的宿容瞥了一眼,转身跟着殷副家主离开。
宿容一直看着她,自然注意到了她那一眼。
是她进门以来第一次看他。
宿容下意识抬步跟在她的身后。
潘善姑娘会医术?
他没有发现。
他有些责怪自己太过于粗心。
而且他在潘善姑娘休息时,一个人瞒着她来了殷府,却没留下丝毫讯息,他实属有些过分。
只是他忽略了此时远远未到午时。
而他的原计划本是午时回到客栈。
也下意识忽略潘善姑娘为何瞒着他,早早起身也来到殷府。
他现在满脑都是一个想法。
她在怪他。
怪他瞒着她。
宿容抿抿唇,满心不安,他加快速度跟紧前面的山盼。
山盼不管身后跟着的宿容,抬步跨进院子,走过池塘上的亭子,来到殷昭飞的房前。
越靠近房间,药味浓得呛人,山盼面不改色,甚至有闲心去分辨其中的药草,随后跟着殷副家主停在门前。
“潘神医,我能一同进去吗?”
殷副家主的表情很是忧虑,一双眼疲倦地望着山盼。
山盼只道:“可以的,现在便进去吧。”
殷副家主舒了一口气,推开门让山盼先进了房间,准备关门时却看见眼神往屋内飘的宿容。
他有些惊讶,“贤侄你还未走?那一同进来吧。”
他还是不放心。
要是那潘善是别有用心之人,要是他护不住昭飞怎么办?
他又有些庆幸宿容还未离开。
药味混杂病气味,和一种极浅的毒气。
山盼在房间里走着,鼻子轻嗅着,圆眼打量着周边,只有几个侍女,腰间别着刀,内力武功皆是不浅。
她回头看了一眼,便止步等二人过来。
殷副家主脚步放得很轻,向山盼点头,做着手势示意跟他走,山盼点头,安静地跟着他。
走着走着,味道愈发重。
昨日离殷昭飞有些远,此时愈近,那毒味直奔山盼鼻腔而来,她不由轻皱眉头。
殷副家主停了下来,侧开身,山盼便往前几步,抬目望去。
正前方是一个红木雕花屏风,她绕过它,刹那间,浓重药气裹着沉水香扑面而来。雕花拔步床四角悬着驱邪铜铃,厚重帐幔间却隐约可见暗红血渍,像冬日雪地里零落的残梅。
她走近些,听到了殷昭飞浅薄的呼吸。
她伸手,轻轻拉开了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