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昭彤的梨花,如昭昭的阿妈。
感受到闺女情绪上的转变,林静认真思考着说道:“现在过了季节鲜花有些、不大好找,但是干梨花泡开也还是大差不差的!”
宋昭彤:“?”
林静继续说:“你嫂子在供销社,中午让老叶跑一趟,供销社要是没有,就到国营药店、医院!再不济打发你大哥到下面去收,他和公社大队的人都熟,总会有老农家存了干梨花的。”
宋昭彤:“……”
闺女没有反对,林静就想尽快把这事办妥,以此宽慰孩子。
她瞅一眼时钟,蹙起了眉头。
距离下工还有一个多小时,她等不住、也不敢离了闺女,这可怎么才好?不行、不能让昭昭等!要不……
这副想要大干一场的架势,让宋昭彤心生警惕,连忙发声解释,“不是、不是这个梨花啊。”
“那昭昭说的是什么?”林静不解。
宋昭彤垂下眼睑,沉默了片刻,抬眸觑着她,“我说的是咱们在宋家村的亲戚。”
林静懵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眼神纳罕地打量闺女,问:“你那个远房表姐李朝燕的女儿、梨花?怎么突然想到这孩子?”
不怪林静觉得奇怪,而是闺女和李朝燕说是表姐妹,但已出了三代,俩人也处不上没有私交。自从革命开始,闺女没有出过省城,连梨花的面都没见过,怎么突然提起,连夜里都要记挂了?
在探究的目光下,宋昭彤莫名生起一个念头。
这个世界也有梨花。
1975年,6岁的梨花。
如果她没有办法回到二十一世纪,是不是应该找到小梨花?
这个想法很快在心底扎根。
宋昭彤瞥向书桌上的台历。
七月。
还没入秋?!
宋昭彤眼睛发亮,激动地坐直了身体,连病气都散了大半。
***
1975年,深秋夜。
把引火的枯叶投入灶膛,轻轻吹一口长气,又接连添了几把干柴,灶火烧腾起来,照亮了梨花的小脸蛋。
小舅说过,今年是个冷冬,柴火猪草都要提前备够。
梨花认真记下,白天上山、夜里熬猪食。很忙、很累,身上的淤青剐蹭也好疼,但她是满足的,为没有吃白饭而满足。
公鸡刚刚打鸣,天还没亮。
借着灶台下的火光,梨花拎着旧菜刀剁猪草。灶火很旺,烤得梨花暖洋洋的,不受控制地犯起瞌睡。
只瞬息之间,小脑袋耷拉了一下,强烈的疼痛惊醒了梨花,她忍着痛举起手。
红艳艳的火光,映着血糊糊的小手。
手指越来越痛,梨花很无措,但她有夜盲症,眯着眼睛看了许久,也不明白为什么指头会流出这么多血,更不知道该用锅底灰、还是门灰来敷伤口。
她好疼。
能不能先用一点点火柴盒?还没决定,视线便有些模糊,小身板摇摇晃晃,找不到重心。
‘砰’的一声,还没处理的猪草堆塌陷出一个小身形。
梨花躺在野草上,透过黑洞洞的院子,望着小舅的屋子。
灶膛没人看顾,火光渐弱,很快熄灭。
黑暗连成一片,梨花什么也看不见了。
……
旧菜刀切断了梨花食指的第一节指节,卫生所的赤脚医生看不了,要到县医院。
梨花吃了几天白饭,被小舅送回家。家里什么也没有,她只好继续流转于各家,直到阿妈回来。梨花很高兴,但她也很快察觉,生活没有改变。
她有家、却又不能回家,因为阿妈很困难,供不起她的口粮。
在省城的姨婆回林家村养病,她把梨花接到身边作伴。
梨花很喜欢姨婆,喜欢姨婆把她抱在腿上,很爱惜地搂抱着。
这是阿爸走了以后,梨花最后的童年。
梨花听说姨婆家的昭昭表姨也走了。怪不得姨婆经常在夜里偷哭,她一定很想很想表姨,和梨花躲在被窝里很想很想阿爸一样。
梨花想,如果她是昭昭表姨,她会待在姨婆身边,哪儿也不去。
夏天过去了。
姨婆问梨花想不想跟她回家。
梨花想、很想啊!
姨婆很高兴,但阿妈却哭了。
阿妈说梨花是她的心肝肉,梨花听着听着、心口酸酸胀胀的,也哭了出声。
后来,姨婆走了。
梨花再没有见过姨婆,会温柔抱着她、不嫌弃她残疾的姨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