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任是陈右的债主,自从那时疯癫失踪之后,便再也无人见过他,岁晚和裴叙无从查起便也暂时搁置,直接从第三任住户查起。
第三任是个读书人,家住在江州旁边的小县,岁晚和裴叙来到他家附近时故技重施,问了过路的一个妇人,她给他们指了个方向。
岁晚和裴叙到时,那个读书人正在池塘旁边喂鱼。
岁晚上前几步,不成想惊到了他,眼看着他脚下一滑跌入了水中。
裴叙叹了口气两三步上前便直直地将他捞了出来,将他随意地扔到了地上。
岁晚也学过一些医术,便施法探了他的情况,感觉到还有机会逆转之后便施了灵术,强行逆转挽回了那残留的意识。
看着面前眼神混浊的人逐渐清明,岁晚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你救了我?”
“嗯,但是我的灵力可能维持不了太久。”
读书人站了起来,摸了摸垂在脸边的湿发,看向裴叙,“我方才……”
“落水了。”裴叙淡声应道。
“我是好了吗?”
“没,你可以理解为只是暂时让这个你回来。”
“那我还是会消失对吗?”他垂眼。
“……嗯。”岁晚看了眼裴叙,轻声回答。
“好,你们想问那个宅子的事情吧,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们。”
没想到事情那么顺利,裴叙看着他挑了挑眉,“姓名年龄哪里人氏。”
话音才落岁晚就打了他一下,可裴叙现在已经能熟练地预判她的动作,轻松地躲开。
岁晚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突然脚下用力,踩了他一脚。
裴叙:“……”
防不胜防。
“我叫……”他似乎在回想一个很久远的东西,停顿的间隙格外的长,裴叙和岁晚也没出声催促,和他相对而立等着。
许久之后他才抬眼对上他们的眸子,“……江知远,林州人氏,今年……二十有五,我父亲是当地一家私塾的夫子,母亲是一家酒楼的绣娘,自从我生病之后,母亲便辞去了绣娘的身份,只是偶尔会卖一些绣品补贴家用。”
“你当年精神失常,是因为……”岁晚顿了顿,不再往下说,意思了然。
江知远笑了笑,“你是想说我是因为金榜提名高兴疯得吧,就如范进中举一般。”
“抱歉。”岁晚低叹气。
“无碍,世人之言本就难辨,不过是真真假假相掺,实话便说了吧,我确实是因为那个宅子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我家中情况确实不错,我是家中独子,只要是我想要的,父母会尽一切来满足我,导致我越发的心高气傲,就连当年我进江州赶考也未让父母陪同。”
“当时的我看不上地方小的住处,亦不愿意住客栈我嫌脏乱,手高眼低地认为这些粗陋之地配不得我,我便拿了仅有的余钱租赁了那个宅子,牙人跟我说那是个商户的宅子,后来生意中落将宅子抵押出去还债,债主让她将宅子低价租出去,这才有机会落在我手里。”
“那时的我以为自己赚了大便宜,二话不说便签了契约,收拾东西住了进去备考。一开始正常的不能再正常,读书之余还能喂喂池塘中的鱼,看看窗外的飞鸟,好不惬意。”
“当我还在沾沾自喜自己的幸运时,在考前一月,我便感觉到了不对。”
“有时睡梦之中隐约能听见有人在我耳边低语,我想睁眼,不知怎的就是睁不开,身子也沉的不行,每次清早醒来都会感觉全身酸痛,人也精神不佳,总是犯困,我便去医馆开了安神的方子,吃的头几天确实能睡好了,人也精神了许多,就在我以为会这样一直到考试时,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
“我会经常在夜晚之时看见黑影,那黑影像人影,但我却看不真切,每次想要离得近些看清时,黑影又消失不见,夜晚时还能听见击鼓声,一群人齐声咆哮呐喊,就像……就像打仗一般。”
“那种感觉越来越真切,心中恐惧致使我也开始成宿成宿地睡不着,我想过要搬出去,可手上已经没了余钱,我好强,又不愿意向父母伸手,便生生挨着。”
“我信我读的圣贤书,便不会去顾那荒谬之论,可现实打了我一个巴掌又一个巴掌。”
“我考完的那一天回来收拾包袱,意外地在我住的那间厢房之中发现了一个暗门,我以为里面会有什么金银珠宝,便推开门进去,那个暗道很长,长到我许多次都产生了放弃的想法,可回头看向身后的路时,竟也放弃了回去的想法,就这样一条路走到了黑。”
“走出暗道时看到的场面,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是一个宗祠,中央是一尊佛像,佛像之下,是数不尽的牌位,而两边是一条相通的河道,水流静止,其上是长燃的蜡烛,那些蜡烛,铺满了整个河道。”
“我当时就打了个寒颤,觉得此地阴森无比,但想着来都来了,便上前看了离我最近的一个牌位,上面竟然无字,我便又找了另一个,其上也无字……我找了许多,上面都未刻名。”
“而当我抬头之时,我忽然看见了那尊佛像的眼睛,我平视时看不见他的眼睛,以为那尊佛像没有睁眼,可那个姿势我正好能看见他低眼的模样,那个感觉……就像是真的有人在看着我……”
“而我也在那尊佛的额间,隐约看见了上面刻着字,我为了能看清些,便扫去了那些无名之牌,踏上了台阶,我站在他之下,看向他的额间,上面写着,温朝声。”
“温朝声温朝声温朝声……”江知远突然踱步喃喃念叨了起来,“我当时也是这般念的,我读了很多书,看见这个名字却有莫名的厌恶,我努力想着这名字在哪听过,一边想一边下了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