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洞尾端放置了一个大炉鼎,周围金漆掉落,从鼎口往里看,鼎中积灰成堆,烧得破败不堪。
“你知道这鼎里,装的是什么灰吗?”柳青弗看她,目光凝在右眼尾。
“骨灰,人的。”苏旧旧低头看一眼,不甚在意地行至一旁。
此情此景她曾在书中得见过,所以此时并不惊慌。
杀人恶魔的名号并不是凭空得来的,他凶恶残暴、杀人如麻。
将人捆绑后放在鼎中烧死,只是他众多恶劣手段中稀疏平常的一个。
只是……她并不是真的不惊慌,而是有意将惊慌藏在表皮下。
“你倒是挺能装。”柳青弗不屑地哼了哼,随即从袖口掏出一块长丝巾遮住口鼻,拔下头上的柳木簪子,一点点颇有耐心地拨开上层骨灰。
下层的骨灰不如上层干躁,很像放置许久导致浸水潮湿。
“我今日把你带到这里来,不是为了让你看棠采有多么凶恶的,我想让你知道跟在棠采身边,你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柳青弗幽幽开口,停下手上动作,悲悯地看向她。
“想必你也已经猜出来了,奚长宁并不是世人口中的杀人魔,而是如你所见是一个温柔慈悲,待人和善的仁义君子。”
“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待在他身边的人,而在你之前,他的目标,是我。”她神色突然征住,眸光浸入无边悲伤中。
泪滴自眼角滑落,她伸手接住,却神情恍惚:“曾几何时,我还是一个同你一样单纯的小姑娘,如今却只能在这一方石洞中了此残生。”
“他对你做了什么?”苏旧旧颇感疑惑,从她开口时剧情就往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是她从未在书中得见过的隐情。
“他没有对我做什么,正是因为他对我做不了什么,才导致我的如今。”
“你…爱慕他?”苏旧旧忐忑发问,自她出场,眸中就写满了对棠采的爱恋,反观棠采,见她时眸色平静如水不掀波澜。
于是她自动在脑海中脑补了一场爱而不得,由爱生恨的言情狗血剧情。
但似乎…事实并不如她所想。
柳青弗突然仰头大笑:“若真是如此,倒真是皆大欢喜了。”
笑罢低首,以极快的速度来到她身前:“你刚才为何说那种话?是觉得自己有能力走进他的内心,还是你的心里在计算着什么。”
手指掐住苏旧旧的下巴,于指间细细惦念,仿佛她就是她用来把玩的玩具,在赠送他人前的例行检查。
“因为……好玩。”苏旧旧提了一口气,先做出一副紧张害怕的姿态,又以极快的速度沉静下来,说“好玩”二子时尾音上挑,含有俏皮之感。
“什么好玩?”柳青弗提高警惕,正眼怒视她。
话至此处,她不得不承认苏旧旧与旁人的不同,心底生出了些许慌乱。
“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她猛地捏住苏旧旧的下巴。
“你先放开,我再告诉你。”苏旧旧眨了眨眼。
“你先说。”她加重手上力度。
“那你杀了我吧。”苏旧旧索性闭上眼睛。
她抓住了柳青弗的弱点,免不了得意忘形。
柳青弗失势,不得不放开她。
她背手游走到她身后:“因为,我想活命。”
在不伤害他人利益与侵害他人权利的前提下,为了活命而讨好,似乎是再怎样不过的事情了。
毕竟没人规定,一个人定要活得志气凛然,誓死不屈。
柳青弗愣了一下:“这么说来,你只是为了保命而做出那番举动。”
“也不全是。”苏旧旧点点头。
“喔?”她看向她,黑眸微眯。
“毕竟如公子那般清风霁月之人,谁能不动心呢?”
“动心不代表会忠心。”她立刻嘲讽。
“那你就是不忠的那一位咯。”苏旧旧反将一军。
她脸色突变:“你!”
“别这么激动,我只是想要摸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已,谁叫你故事说到一半就不说了。”苏旧旧举起双手,做出一副求饶姿态。
身子一直倒退,找到一方矮石坐下。
“说说吧,你和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真的很想知道。”她拍了拍胸脯,诚恳地说出内心想法。
对于她这个强迫症患者来说,剧情到一半就戛然而止的体验真的不太好。
“你不爱慕公子,那是公子爱慕你咯?”
“他从未正眼瞧过我。”她甩袖转身,一副秘密被人拆穿后无可奈何的样子。
“那既然如此,你为何对我如此敌视?”
“……”她不说话,胸膛接连起伏。
苏旧旧撇了撇嘴,为实在想不出其中因果而头疼。
“他身怀毅蛊,若与之相爱,须承受比他剧烈十倍的痛苦。”过了一会,柳青弗带着哭腔说。
她挑了挑眉,想起那夜白景的惨烈模样:“可你不是说,你不爱慕他?”
“不是不爱慕,而是不能爱慕。”她纠正她,以双手掩面:“爱慕他是一件很令人痛苦的事情。”
“所以你不允许别的人比你做得更好,不允许别人即便知道爱慕他是如此痛苦的事情后,仍旧一往直前,不管不顾?”总算打通了剧情,苏旧旧松了一口气。
柳青弗埋下头,低声啜泣。
苏旧旧砸了砸口,她不算冷漠之人,却唯独只欣赏勇敢之人,她既已选择放弃,此番后果也应自行承受。
乌鸦在洞口鸣叫,砸进来一记萧瑟。
前一刻还在伤心不已的柳青弗,下一刻直起脑袋用长丝巾擦去两颊泪水,端正身子挺直后背。
一副雍容华贵,高贵典雅的女子形象。
“谁说我爱慕他了?我可是有夫之妇,我的丈夫是居国王爷,我是他的王妃,我二人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哈?”剧情反转太快,苏旧旧一头雾水。
她此时的姿态像极了现代人披床单模仿古代人的样子,虽向往有余,经验却明显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