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太妃微微笑道:“这有何可惶恐?你如今风头正盛,也是拼出一番事业的年纪。大梁的朝气蓬勃,靠的就是你们这样的青年人。”
魏九安拱手,道:“臣多谢娘娘抬举。”
此时,陆明泽嘻嘻笑道:“哎呀,九安,怎么见了娘娘就这般正经。”
魏九安莞尔,道:“实在是不敢疏忽了礼仪。”
说罢,又朝宜太妃拱手道:“还请娘娘恕罪。”
宜太妃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对了,子矜是云滇人士,我还没去过云滇,不知这西南风水可与京城有何不同啊?”
魏九安似乎回想了一会儿,才干笑道:“不瞒您说,臣虽是云滇人士,但自幼逃荒,算起来……也有十多年没回故乡了。”
他细细回想,似乎透过时光,看到了自己梦中多次回到的家:“别处的景观倒没印象,只记得太苍山了。一到了春日,苍山周围有很多桃花。一片林子全都是。一阵风吹过来,花瓣飘得漫山遍野全都是。村子里的阿姐们结伴上山去折桃花枝,还会一同唱些地方歌谣。”
他一字一句说着,想起这些往事,不自觉间,脸上露出笑容。
宜太妃笑道:“这般说来,此地可还真是个温柔之地。可惜了,我是个快要年过半百的老妇了,此生,大抵没机会领略这般雅景。”
魏九安笑道:“臣若是能有机会回家,一定替您把云滇的春带回咱们京城。”
陆明泽也笑道:“我也还没去过云滇。之前听你提起来,这地方可真是好的不得了,也怪不得你跨了半个大梁来到京城,还一直惦念着。”
魏九安笑道:“家在苍山,自然不敢忘记,也放不下念想。”
三人相互聊了几句,虽然魏九安与宜太妃的相处不似与同龄好友一般无忌,但还是在陆明泽的顺承下与宜太妃熟络了不少。
宜太妃确实好相处,魏九安能看得出。但可能是因为之前在宁太妃处受了挫,所以才心有余悸。
几人聊的正高兴,只听不远处正在对弈的那二位周遭传来一阵唏嘘声。
三人几乎不约而同地抬眼看去。
只见白羽尘无比心疼地摘下自己手上的扳指,给了白羽昼,而白羽昼满脸的高兴,拱手谢过,接过收进了囊中。
宜太妃笑道:“子矜,你回去可要好好安慰皇帝了。”
陆明泽嘿嘿一笑,道:“我就知道!殿下的棋艺向来不会让人失望,这个结果正在意料之内呢。”
魏九安叹道:“原以为他棋艺不错,不料也是个输。我光是与他对奕便一局不胜,只能说幸好没有不知天高地厚到碰上湘王殿下。”
宜太妃笑道:“羽昼平日里倒也看不出多少功夫。这回估计是真心看上了皇帝的东西,才拼尽全力去赢呢。”
谈笑间,二位白郎从外头走进凉亭。
白羽昼直接坐在了陆明泽身侧,拿起杯盏,仰头喝了口茶,道:“还是这儿凉快,外头又热又闷,下个棋的功夫,出了我一身的汗。”
白羽尘也坐下,魏九安看见他额角的汗珠,笑道:“吃些东西吧,难为你能下这么长时间,若是我,估计第一手就败了。”
白羽尘擦了擦汗,还是觉得有些意难平,叹道:“只是可惜了我的扳指……”
白羽昼喝了口绿豆汤,笑道:“皇兄还舍不得啊。”
白羽尘撇撇嘴,道:“我今儿第一天戴上,还没捂热乎,舍得才怪。”
白羽昼更加幸灾乐祸,拿出扳指摆弄,笑道:“这御赐之物戴起来还真是舒服呢。”
白羽尘:“……你早晚也会把那匹马输给旁人,现在就且让你得瑟吧。”
白羽昼砸砸嘴,道:“那皇兄还真是高看我了,我就只占你这一回便宜,从今往后不下带筹码的棋了。”
白羽尘:“……”
没办法,亲哥的羊毛薅起来才放心呢。
这时快到正午,却还不见白锦忻到场。
白羽尘朝宜太妃问道:“娘娘,这都好几日没见锦忻了,她今儿也不来吗?”
宜太妃道:“锦忻自然是想来的,她也惦记着自个儿长兄呢。只是布料行新到了一批料子,我看着不错,今儿就让她去宫外的商行挑了。想必回来的路上再去逛逛胭脂铺,这一日也就过去了。大半是来不了了,只能改日再聚的时候让她来了。”
白羽尘道:“那还真是巧,子矜还盼着结识锦忻,还给她备了份礼呢。”
宜太妃笑道:“那好啊。正好改日她可以借着礼的名头进宫来谢过这份情义,届时你们再好好聊聊天,不也正好?”
确定了白锦忻无法到场后,虽然在座众人有片刻失落,但还是在建仪宫用了午膳。午膳后,京中的闺秀们不愿回府,便继续留下陪着宜太妃赏了花。
白羽昼得了扳指,欣喜得很,拉着陆明泽回府就要庆祝,也便先走一步。
至于白魏二人,他们要乔装出宫,去庆阳门外再参与一回赏花宴呢。
马车上。
魏九安有些困倦,靠在白羽尘肩上就睡了过去。白羽尘也不得闲,出去赏花还要看折子。
眯了半晌,魏九安醒了,他揉了揉眼睛,道:“羽尘,快到了吗?”
白羽尘揽住他的肩膀,道:“刚出了庆阳门。快了。”
魏九安看见了他手上的折子,好奇问道:“出来玩还办公务啊,这是谁上的折子?时候赶得这般巧。”
白羽尘斟酌片刻,才开口道:“是御史台发来弹劾你的。”
魏九安一怔,自然是不信,笑道:“弹劾我作甚?我倒台不过是空出一个官职,御史台又大多是资历深厚的老臣,怎么会衡量不出?”
白羽尘踌躇片刻,道:“罢了,到底也是些芝麻大点的小事,现如今,推动变法最重要……”
他话还没说完,手上奏折被魏九安抽走。
魏九安拿过奏折,刚看一眼,只见上头写着:“魏贼摄政终为国之病患,其无感君恩,不存臣子之道。”
低头一看,落款是“康泯携御前侍卫王含联合上书”。
魏九安微微蹙眉,道:“这话说的可够绝。”
白羽尘将奏折拿回去,合了起来,道:“是是非非还不是只有你我明了?与其听旁人的风言风语,不如置若罔闻,叫天下人擦亮眼睛看着。”
魏九安倚在他的肩头,道:“无妨,我又不会为此动气。哪个官员能完全不遭人恨呢。”
白羽尘听此,明白他没有为此烦忧,才脸色稍缓。
庆阳门外,赏花宴。
马车停下,白羽尘撩开帘子走出来,扶着魏九安下了马车。
道路两侧,许多青年男女结伴出行,热闹非凡。小贩们努力叫卖,期待着自己的商品得客官青睐。
但此刻的重点并不在街市。白羽尘带着魏九安绕到了山坡上,漫山遍野的花开得热烈,才是庆阳门每年的特色盛景。
白羽尘换了装束,不再穿龙袍、戴金冠,而是换了更加典雅些的白玉冠,身上穿的也是纯白的料子,袖口一圈赤红丝线,看着倒是清凉无比,腰间缀着香囊,散发着淡香。
魏九安与他相似,淡粉的广袖长袍衬得他与周遭的花早融为一体,俊俏活泼。
魏九安俯下身,轻嗅花香,笑道:“这倒与云滇有些许相似。”
一样的舒适,一样的细水长流。
那就姑且将此当作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