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有走出军帐,就听见魏九安的咳嗽声。谢羌又回过头,快走几步上前,给魏九安顺着气,道:“主子,怎么了?我就说让您歇着,这是着凉了。”
魏九安笑笑,道:“既然是着凉,那便无碍,不必在意,每年初春都要闹一会,我就是这体质。”
谢羌蹙着眉,但听他这样说,也不好再提什么,只是忧郁重重地点头,才重新往外走。
谢羌刚走出去没多久,魏九安咳得更厉害了,压都压不住。
他为了禁军最后那一战已经熬了好几个晚上了,在京城好几年都不曾这样累。因此,他一直觉得只是累而已,没想过别的。
就算真的是别的什么,他也只想过是风寒。但今晚有些不一样。
他从好几天之前就开始咳了,其实也没什么,每次喝点水就能压下去,但是今晚是怎么也不行了。
这让谢羌怎么能安心出去?他只好又折返回来,顺着魏九安的背拍,道:“主子,喝些水吧。”
魏九安咳得厉害,说不出话,喝水也会呛,只好摆了摆手。
几乎是突然之间,魏九安感到喉头涌上一阵腥甜,他很熟悉这种感觉,但是已经过了好长时间,他也不适应了。
谁不希望没病没灾的?
但是他命途坎坷、挫败不利。
到这时,他还是想压下去的,等谢羌走了,怎么难受也不重要,但是实在压不下去了。
谢羌刚要把水端过来,魏九安便吐出了一口血,继而大口喘着气。
谢羌吓了一跳,一时间手忙脚乱。
魏九安赶忙将那本破破烂烂的兵书拿到一边,以防粘上血迹。
谢羌拍着他的背,话也说不出,手忙脚乱的。
吐出来就好了,魏九安又咳了几声,咳出些血沫,便没多大事了。
等他把气匀过来了,这才不至于那样难受。
魏九安转过头看谢羌。他嘴角粘了血迹,衬得他格外白净,只是这样的容貌虽然也别有一番亮丽,但见了血,是不好的。
魏九安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才笑了笑,安慰谢羌道:“没事了,真没事了,休息吧。”
谢羌还想说些什么,但这回是真说不出来了,他也感觉到不对,但毕竟不懂医术,说不好什么。
谢羌迟疑片刻,才道:“主子,要不然让军医过来看一眼?”
魏九安笑道:“不用的,都休息了,我睡一觉就好了,没大事。”
谢羌还想再说什么,但架不住魏九安执意让他休息去,便不管他了。
谢羌走后,魏九安的笑容凝固,突然弯下腰,又是一口血吐出来。
他心道不好,虽然自己也不懂这是什么征兆,但还是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联系最近几日状态昏沉、常冒虚汗,便有些说得通了。
魏九安想到这儿,无奈地笑了笑,道:“这还真是来势汹汹啊……”
他只感觉身上更加乏了,连坐着都不想坐,简单清理了一下血迹,就上床休息了。
他躺下之后,熄了蜡烛,躺在床上不知所措。睡不着觉,也不想再起来了。
他就这样望着天,静静待着。
若是陆明泽还在,要是陆明泽知道了吐血的事,肯定会大半夜赶过来,甚至会跟他一起睡。但是陆明泽没有了,陆明泽被埋在枫树林了。
要是白羽尘在的话,肯定也会吓个半死,肯定要抱着他一晚上不撒手了。但是白羽尘在京城,白羽尘也要和大臣们斗智斗勇。
魏九安的手背盖在自己的眼睛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都三个月了,距离在边关过年已经三个月了,真快。
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着?他有些忘了。
最近实在是太忙了,什么都想不起来,每天晚上躺下就睡,连梦都不做了。
来边关之后,他才明白——功臣不好当。
他一心想歼灭程家军,收南临为附属,之后把这一切功名归到白羽尘身上,他继续帮白羽尘杀权臣,没什么不好的。
但是他在这条路上和自己最好的朋友走散了,呼唤不回来了,他也无法去寻他。
还好,幸好史书只记功过,不会记喜怒哀乐。
那可真是太好了,他今晚这幅狼狈的样子,还是不要让后人知道的好。
想明白了之后,他便头脑空白了,之后没多久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