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师回朝,尘埃落定。
圣辰宫。
白羽尘正批着云贵川一带洪灾的奏折,脸色越来越难看。
方庆跪在下面,小心翼翼地关注着他的神情。
不多时,白羽尘抬眸,黑着脸道:“堤坝河工拖延了将近一年都没了结。方庆,你好勤劳实干啊。”
自从权错死后,云贵川一带的洪涝渐渐平息,正好北边又开始打南临。方庆本想着一切都以军事为先,便搁置了修筑堤坝一事。岂料新任礼部尚书阮述眼里揉不得沙子,刚上任便弹劾了此事。
方庆吓得连忙叩首道:“臣知罪。”
白羽尘无语地道:“这么简单就认罪,你心虚吗?”
方庆更害怕了,道:“臣不敢!”
随行而来守在门口的随从摸不准白羽尘的性子,怕他真的因为堤坝一事而降罪于方庆,连忙找来了安烬,央求着:“安公公啊,您可行行好,救救我们家大人吧。”
安烬往屋里看了一眼,看见了白羽尘的怒容,遗憾地道:“我明白。但是修筑堤坝一直都是要紧事,方大人搁置此事,这实在是不妥啊。更何况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我就算想劝,也实在爱莫能助。”
随从焦急地看向屋内,欲言又止。
这时,白羽尘喝了口茶,被烫了一下。
白羽尘:“……”
他本就烦心,茶水又滚烫,他心里自然更加愤怒。
白羽尘也忍不了了,直接砸了杯子,喝道:“安烬!”
安烬苦着脸,对随从道:“看吧,到我了。”
说罢,他赶紧进了屋,跪下请罪道:“皇上恕罪啊!”
白羽尘冷眼看向他,道:“安公公好大的架子。怎么?仗着自己杀了姜研立了功,连茶水都不屑于伺候了?”
安烬连忙叩首道:“奴才不敢!”
随从眼珠一转,跑到廊下,找到了郑琢,再次恳求。
郑琢瞄了眼屋内的情形,想了想,欣然答允。
他想到了一个可以平息白羽尘怒火的人。
长生殿。
此时此刻,魏九安正坐在榻上读书。
这时,兰蕴突然走进来,道:“魏大人,御前侍卫郑琢求见。”
魏九安自从伐程之后就没单独见过郑琢,也很想念自己这位旧友,忙道:“快请进来。”
片刻后,郑琢走了进来。
可他拘谨了许多,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微臣郑琢,参见摄政王。”
魏九安还想上前伸手搭着他的肩,就像从前做侍卫时一样。可他的手还没碰到郑琢的衣裳,郑琢便弯腰作了一揖。
魏九安的手停在半空中,最后只能悻悻然收回,干笑道:“你我之前,不必遵循礼仪的。”
郑琢却只抿了抿唇,道:“您权倾朝野,微臣再不敢僭越了。”
也是。如今魏九安战功赫赫,已然成为了朝廷中一手遮天的存在。兵权、监察权、任免权,他都有了。
他的真心话,却在郑琢心里被认定为了客套话。
罢了。
魏九安只好揭过这一篇,问道:“今儿来找我,所为何事?”
郑琢抬眸,道:“大人,方才云贵川布政使方庆到圣辰宫进谏,因堤坝一事引得皇上发了火。您快去劝劝吧。”
魏九安想了想,道:“堤坝之事……”
他倒也想知道堤坝出了什么事,便起身欲行。
刚走到门边,他看向兰蕴,道:“兰姑娘,你去小厨房拿一碟桃花酥吧,我带去给皇上。”
兰蕴福了福身,道:“是。”
圣辰宫外。
魏九安从兰蕴手中接过食盒,道:“兰姑娘,你先在外头等我吧。”
兰蕴有些担忧地看向他,道:“大人可要小心伺候。”
魏九安微笑道:“自然。”
说罢,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刚一进门,白羽尘便将一本奏折扔在了地上,对方庆道:“堤坝不修,若是再赶上洪涝,不知又要枉死多少百姓!方庆,你玩忽职守,按律当斩!”
话音刚落,他看见了门边的魏九安。
方庆和安烬看见魏九安,仿佛看见了救星般,眼都亮了。
魏九安给白羽尘作了一揖,随后对安烬微笑道:“安公公,请为我上杯茶水吧。”
安烬连忙点头,道:“是!”
魏九安捡起奏折,放在了桌案上。顾及着外臣还在,魏九安很是正式地道:“臣听闻皇上动了火气,特来劝解一二,为皇上分忧。”
他将食盒放下,道:“这是臣亲手做的桃花酥,请皇上品尝。”
白羽尘看见他,气消了大半,拿起他放下桌案上的奏折,道:“你看看。”
魏九安婉拒了,道:“臣方才在外面不敢贸然进入,已经略知一二。”
旋即,他看向方庆,假装训斥道:“方大人此举确实不妥。虽说战事紧张,但百姓的安危亦是同等重要!”
随后,他又看向白羽尘,道:“皇上,方庆犯下过错,臣请皇上责罚方庆,以正朝纲!只是方大人思及战事,也是好事。好心用错了地方,虽然不妥,却也无罪。希望皇上能够轻罚方庆,以示赏罚分明。”
差不多得了。
白羽尘夜自然愿意给魏九安这个面子,于是叹了口气,道:“罢了。子矜,待会儿你就给工部拨款,先筑坝吧。”
魏九安颔首道:“是。”
方庆也连忙道:“臣多谢皇上隆恩。”
白羽尘瞪了他一眼,道:“方庆不知主次,罚俸一年。”
这也比杀头强多了。方庆连连叩首,道:“臣谢皇上!谢魏大人!”
白羽尘扶额,道:“朕和魏卿有事要议,你先出去吧。”
方庆松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
魏九安咂咂嘴,笑道:“你也真是的,为这事儿还值当的让人去叫我。”
白羽尘一怔,道:“我没派人叫你啊。”
魏九安:“啊?”
二人一同看向了一旁倒着茶水的安烬。
安烬干笑道:“魏大人,茶水添上了,奴才先退下了。哈哈,哈哈哈。”
魏九安:“……”
白羽尘微笑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