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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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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看左侧,双手正暴出青筋,咬着牙依旧在坚持发力的长发男人,叹了口气。

正当他打算停手,准备打电话尝试其他救援方案之时,突然,两个不知从哪里出来的、年轻的黑衣男人冲进了视野,随后默契的在左右两侧一同蹲下,双手同时抓住轿厢门同时用力拉动。

两人正是刚刚冲到电梯跟前就发现了这一幕的诸伏景光与降谷零。

嘎吱嘎吱的声音传来,在四人的共同努力下,轿厢门的缝隙竟然被逐渐、缓慢的拓宽。

有戏!水岛刚眼神一亮,随后弯下腰,铆足了劲继续发力。

最终,轿厢门被成功拉开到一个仅仅够一个成年人通过的宽度,但之后,不论四人如何努力,轿厢门如同被巨石卡住了一般,再难向外挪动分毫。

但,这种宽度足够了。

长发男人半跪在地面,单手抓住轿厢顶部,弯腰向着电梯内部看去。

借着室内映进电梯内部的、不甚明亮的光线,他看到了蜷缩在电梯角落处的人影。

赤井秀一心下一紧:“鹤!没事吧?!有受伤吗?”

伊佐鹤循着声音抬起头望去,发现此时身处电梯外的赤井秀一,脸上隐隐透出他从未见过的焦急神情。

他鼻子一酸,但下一刻硬生生忍住了呼之欲出的眼泪。

不能哭、这么多人忍呢。会很丢人的。

绝对、不能哭。

“没事。”伊佐鹤摇摇头,艰难而又缓慢的侧身以手撑住地面,随后支撑起身体站起身来——虽然屏蔽了痛觉,但骨折还是限制了他的行动速度。

随着少年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来,赤井秀一也看清了少年的脸。借着暗淡的光线,他看到了此时的伊佐鹤。

——他从未见过少年如此狼狈的模样。

他米白色的外套的一侧已经沾染上了不少的尘土——必然是刚刚跌倒在地面所致。少年的面色苍白,颊边贴着几缕因冷汗而被打湿的黑发,他的眼眶以及鼻尖通红,剔透金眸里结着一颗要掉不掉的晶莹泪珠。

...以及,他看到了。沾染在失去血色后变得苍白的嘴唇边的、几滴已经干涸的血液。

——伊佐鹤忘记了,已经干掉的血液,单单靠着手指的用力摩擦,是不能被完全擦拭掉的。

“小鹤。”男人沙哑出声,“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他却看到下方的少年轻轻摇头,随后弯下腰去,再次直起身子后,他的手中出现了一个...正懵懂眨着大眼睛的、小女孩?

“先抱她上去。”

赤井秀一只得听从少年的“命令”,伸手接住正张开双臂的小女孩。抱住的瞬间,赤井秀一感受到少年冰凉的手指,随后,对方的双手迅速抽离。

下一刻,他的瞳孔骤缩,他看到,少年在看着自己接过手中的小女孩之后,眼睛微弯似乎是释然的微笑了一下,随后身体无力的向后仰倒、向下坠落。

“嘭”的一声,少年单薄的躯体重重的砸向地面,微弱的光线里,他无力的瘫软在地面,再无一丝动作。苍白的面颊之上,黑色发丝凌乱的遮盖住眉眼,挡住了那双好似会说话的金色眼睛。

啊...糟糕了。

伊佐鹤看着视野中突然出现的一块块黑斑,渐渐地这些黑斑逐渐扩大、融合,最终覆盖了他的整个视野、也挡住面前恋人的容颜。

嗡嗡的耳鸣声逐渐充斥伊佐鹤的脑海,最终连耳鸣声也逐渐平息,一切归于沉寂。沉入黑暗前的最终一刻,伊佐鹤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几张焦急的脸,以及一声声的呼喊,喊得是什么呢?

啊。好像是他自己的名字。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听清。

糟糕、又要让赤井先生他们担心了...昏迷的前一刻,伊佐鹤模模糊糊的这样想着。

*

午后时分。

米花中央医院。

某间窗明几净的病房内,阳光正好。白色的病床之上,一身蓝白病号服的少年正安静的躺在床上,点滴瓶中的液体一滴一滴的透过透明输液管逐渐输进少年苍白手背之上的血管之中。

连日来的病痛让少年的身体迅速的消瘦下来,少年的下巴显得愈发尖细。但此刻伊佐鹤安静地沉睡着,面容是如此的沉静,没有人舍得打扰这一份平和。

病床内,三个黑衣男人或坐或站,但他们都很有默契的未发出一点声音,唯恐惊扰了休息中的少年。但很快,静谧的气氛最终被开门的声音打破。

护士出现在打开的门后:“伊佐鹤的家属跟我来,医生找。”

随后她就没有再关注病房内的情况,回头带路了。

等到穿过最后一条走廊,来到医生办公室门前,她才转过头去:“就是这里了,进去就...”

但是没等她说完,她就略微震惊的自己停下了话语。随后她惊讶的看到,病房内刚刚看护的黑衣男人,一个不落的全部走进了医生办公室?

这些、都是家属...?

办公室内,映入三人眼帘的是穿着一身白大褂的,正背对着他们站在一堆整齐排列好的影像片子面前。

“嗯...”北村雄一正支着下巴,看着面前的影像,看起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身后传来“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他随即转身说道,“家属来了?”

但下一刻,到嘴边的话语貌似卡壳了一下。

但很快的,他就浑不在意热情的热情的伸手,示意来到的人们可以坐到凳子上。

但看到三人都沉默的没有动作,只是盯着自己,他也就不再强求。

“咳。”北村雄一清了下嗓子,缓缓开口说道,“其实这次让家属来,原因其实是我突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严重的问题?”诸伏景光重复道,“有多严重?刚送来的时候,不是说问题不是很大么?难道...”

难道......少年是得了什么绝症、命不久矣?

想到这里,三人堪称是同时微变了脸色。

“啊不不不,其实也不是很严重。”北村雄一瞬间感觉气氛不妙,于是立即说道。

“病人摔倒只是造成了两根肋骨轻微骨裂而已,不碍事,咳血也只是咽部毛细血管突然破裂出血导致。总之这些症状都不算什么大毛病,回家好好养着就好。至于晕倒——也只是低血糖导致的。”

他安慰道,随后话锋一转:“我只是有点点疑惑地地方,你们看...这里。”

他分别指指某张图片上的几处位置:“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病人曾经全身至少有四处骨折,看,这里就是骨折愈合后形成的骨痂。但其实骨折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是,我在意的是...”北村雄一指了指其中一张图片的某处位置,然后疑惑的继续说道。

“这个些痕迹明显是右胫骨骨折,切开复位内固定术打入钢钉,愈合后再取出的痕迹,啊,通俗来说就是骨折手术。看图像愈合的很好,但是做这个手术之后皮肤必然会留有手术后的缝合疤痕才对,但是我已经看过了,右小腿部位的皮肤竟然一丝疤痕也没有?”

“还有,不仅仅是骨折,”他推了推眼镜,继续道,“左肺部、靠近心脏部位呈现有疤痕。目测是肺部做过手术后的瘢痕性愈合,这代表着病人曾经无疑是做过开胸手术,虽然不知道什么什么原因,但是,同样让我意外的是......”

医生摊了摊手:“在左胸相应位置的皮肤上,竟然依旧是没有一点疤痕?”

北村雄一好似越说越激动似的,却是没察觉到办公室内越来越阴沉的气氛以及逐渐降低的温度。他的镜片一闪,眼镜下的眼睛中一瞬间激荡出机智的光芒:

“所以,刚刚总结出以上问题之后我又进行了一番缜密的思考,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曾经为伊佐鹤患者医治过的医生必然有着一种能够完美消除疤痕的高端前沿技术!另外我猜测患者本身的体质也必定极为特殊,所以想咨询一下家属,伊佐鹤患者有没有兴趣与我们医院展开一项合作,项目具体研究有关疤痕......”

“没有兴趣。”正当北村雄一说的正起兴之时,赤井秀一突然出声,“感谢北村医生对小鹤的医治,但是我不会同意贵方的请求,另外,伊佐鹤本人也不会。”

“啊?”突然被打断的北村雄一愣了几秒,随后反应过来刚想再说几句挽回,但这时候他才注意到面前的长发男人冰冷到极点的表情,以及注视着自己的那双深绿色眼瞳中暗含的沉重意味。

*

病房内,安静躺在病床上的少年,睫毛突然颤动了一下。

先是听觉逐渐回笼,伊佐鹤仿佛听见近处传来有人小声说话的声音,然后是嗅觉,他仿佛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他缓慢的睁开眼睛,光明逐渐占据视野,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我在哪里?伊佐鹤微微向右一侧头,就看见了一旁正挂在输液架之上的输液瓶。

嗯、在医院啊。伊佐鹤内心不由得苦笑一声,此时的他终于想起了晕倒前的所有事情。

“哇!伊佐哥哥,你醒啦!!”

“你终于没事啦!”

伴随着一声热切地呼喊,一个温热的小躯体重重的扑向床边,力道之大使得病床白色床铺都下陷了几分。

伊佐鹤转头看去,就看到趴在床侧的、已经重新换了一身橙色小裙子的藤田奈美正开心的看着自己,萌萌的大眼睛里满是惊喜。

“嗯,我没事了,奈美酱。”伊佐鹤不由得一笑。

这时,一直站在床边,一身整齐深蓝色正装的男人突然面色严肃,然后板板正正的向着少年鞠了个标准90度的躬。

“伊佐桑,鄙人藤田哲也,非常感谢您救了我的女儿奈美!”

藤田哲也,33岁,某著名私企课长,已婚,与妻子育有一女。周末休假,妻子与闺蜜外地周末游,拜托他这个丈夫在家带女儿,于是在父女俩闷在家里一天持续吃了三顿勉强维持生存基本热量的饭菜后,第二天的藤田哲也决定周日带女儿出门游玩顺便改善伙食。第一站选择了熟悉的图书馆,但是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善事情。

藤田哲也仍然有些心有余悸的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事,他还记得自己从洗手间出来后上到了四楼,却发现老位置怎么都找不到女儿的身影,就在他焦急寻找的时候,偶然听说路人说了一嘴电梯发生故障的事,突然想起来刚刚确实感觉有部电梯有点问题,但也没多想转而乘坐了另一部电梯。

不会吧...不会奈美也在里面??

想到这的藤田哲也立即下楼梯挨个楼层查看电梯,等他奔到一楼电梯前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让他恐怕好几个月都难忘的一幕。他看见一个半跪在地上的长发男人将抱在怀中的女儿放在地上,然后迅速转身,单手扒住轿厢的顶部,随后身体一荡,整个人快速跳进了电梯轿厢里。

等他冲上前抱起呆站在原地的女儿时,一个黑发青年从轿厢里的人手中接过了一个白衣少年,随后那个长发男人很快上来,三个好像是一起的黑衣人带着少年眨眼间就离开了现场,藤田哲也猜测他们是去了医院。

而后,藤田哲也耐心听了好半天藤田奈美边哭边说的话,这才弄明白了事情的大致经过,于是他通过“伊佐鹤”这个名字作为线索,拜托图书馆帮忙,折腾老半天才打听到了伊佐鹤的住院地址,下午就带着女儿来看望恩人了。

“不不,藤田先生,不用这样的。”伊佐鹤下意识的摆摆手,随后看了眼正趴在身旁,在整个过程中都蛮有参与感的小姑娘,笑了笑道:“况且,我也要感谢小奈美呢。”

“要不是她帮忙,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获救。是吧,小奈美?”伊佐鹤说着摸了摸趴在床侧的小姑娘圆圆的脑袋。

“嗯、嗯!”藤田奈美用力的点了点头,随后害羞似的抱住了伊佐鹤的胳膊,将小脸埋了进去。

伊佐哥哥身上......香香的,好喜欢!小奈美小脸红扑扑的想着。

藤田哲也有些头疼的将小姑娘拉开,绝对了解自己闺女的他一看就知道,这孩子绝对是花痴又犯了,从小就喜欢跟长得好看的哥哥姐姐贴贴抱抱的。

他转头看了看伊佐鹤,却注意到了对方苍白的面容里正隐隐透着疲倦,于是他明白他们该走了。

“奈美酱,我们该走了,”他提溜起小孩的衣领,然后将仍在抗拒的小奈美抱在怀里,劝说道,“伊佐哥哥要休息了,我们不能打扰他,知道了吗?”

“可以改天再来看伊佐哥哥。”

病房外,走廊内。

三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沉默的站在房门外,通过病房门之上透明的玻璃观察窗看着房间内堪称温馨的这一幕。

站在最后方的黑发青年不知想到了什么,呼吸突然沉重一瞬。

诸伏景光感受着垂在身侧的双手突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诸伏景光缓慢的举起双手。他微微低头,审视这双仍在微微颤抖的手。

不久前,正是这双指节分明、干净修长的双手,抱住了昏迷中的少年。

诸伏景光清楚的记得,呼吸微弱的少年苍白着脸,紧闭着双眼,任他怎么呼唤都给不出丝毫的反应。少年冰凉柔软的身躯就瘫软在他的怀中,头颅无力的垂在他的胳膊之上,安静着再无一丝动作,仿佛就此长眠。

他害怕少年真的、就这样一睡不醒。心脏不知为何突然撕扯着疼痛起来。在那一瞬间,只有一种想法一声叠一声的骤然在心间响起,震耳欲聋。

伊佐,不要死...

鹤,不要死!

*

翌日,周一,午间时分。

夏木真理伸手推开咖啡店玻璃材质的店门,清脆的风铃声响起。

她跟随着咖啡店店员的引导,走到了店内角落位置的靠窗座椅旁,早已坐在座位上的人看见来人,礼貌的站起身来点头问好。

随后两人一同落座,夏木真理打量了对面几眼金发深肤的英俊青年,开口道:

“是安室先生,对吧?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是的,很抱歉占用您的时间,夏木女士,”戴了一副无框平光眼镜的降谷零点头道,同时双手递过去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请收下。”

夏木真理接过名片,设计简洁的白色卡片之上简单地印着“安室透”的名字。

“我觉得有些事情在电话里会说不太清楚,于是便想着与您当面交谈。”金发青年正襟危坐,礼貌道,“是这样的,我是一个自由作家,最近正计划写一本有关学生的书,于是为了取材我计划游历多个城市,分别在每个城市寻找一名学生作为书中主角之一,通过了解他的个人生活以及学习经历获取故事的灵感。”

“而这次米花之行,我很幸运的结识到了伊佐鹤同学——您还记得他吗?对于他的高中生活我已经具体了解,但是我想着初中也是一个人很重要的时期,所以我便想起了采访他的初中班主任,也就是您。我认为获取旁人视角下的故事,也是素材积累的重要一环。”

“啊,鹤呀,我当然记得他了。”夏木真理刚刚捕捉到“伊佐鹤”这个名字,就立即笑了起来,而对于对面这位“自由作家”的话,倒是没有多怀疑,至于原因,大概是她能隐隐约约感受到对面人的身上有着一股名为“正直”的气质?

“你最近有见过小鹤吗?”见到金发青年点点头,她露出了微笑,话语中透出几分怀念与骄傲,“虽然平时不太爱说话,但小鹤是个很优秀很乖的学生呢。对了,这几年他的身体有没有变好一点?”

年长者回忆起往事好像总滔滔不绝:“我记得小鹤当初身体弱的很,经常请假治病,但总感觉没什么效果。”

“有一次上着课竟然因为低血糖从坐着的凳子上滑到了地下,缓了好一会才清醒呢。我让他去医务室一直死撑着说不去,说只是低血糖而已,自己趴一会就好了。”

“当时我也劝不动,只能之后更加关心他一点了。”

...

咖啡店的风铃轻盈的铃铛声伴随着客人的进出无规律的响起,面前桌子上的咖啡已经不再升起热气。

夏木真理早已离去多时——身为教师的她时间不多,就在不久前她结束了简短的交谈,起身向着帝丹中学的位置走去。

右手握紧咖啡杯已然冰凉的杯壁,金发青年不发一言,面色沉重。

不知为何,降谷零突然回忆起上午的事情。

上午时分,白色马自达RX7内。降谷零正沉默的翻看着手中一本由薄薄几张纸装订成册的资料。

——那是关于对一个名为“伊佐鹤”的少年的调查资料。

准确的说,是曾经调查的“补充”资料。

其实在最开始,得知伊佐鹤是组织成员“君度”的时候,他已经着手调查过伊佐鹤相应的资料了。但是结果无非就是那些——18岁,高中生,7年前父母因车祸去世,本人因身体原因进入疗养院,一年后重新复学,现任监护人为石川阳子。

其他再无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伊佐鹤的过往履历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第一眼看上去就感觉干干净净。

...但是经过昨天那件事,听了医生昨天那番话后,降谷零突然惊觉,自己对伊佐鹤的了解从来都算不上多深,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深入了解少年的过去,对于伊佐鹤本人也仅仅只是有个粗浅的认识——父母双亡,在组织资历颇深,仅此而已。

于是在今天,一份崭新的资料通过风见裕也送至他手。

关于伊佐鹤,组织内部的事情,他们暂时不能调查,因为他们作为卧底,作为组织新人,目前在组织内的身份低微,贸然调查会有惊动组织成员的风险。但是,组织外部的事,他们可以调查。

主要目标就是,学校,这个跟伊佐鹤从小到大一直紧密联系着的地方。

...以及、伊佐鹤曾经去过的那家疗养院。

但通过查阅资料,降谷零突然发现了一件怪异的事实——疗养院虽然曾经有过伊佐鹤的名字存档,但实际上除了那个名字,其他的有关伊佐鹤的一切相关资料都未曾留存。好似被人为抹消了一般,抑或者是,这些资料根本不曾存在?

在七年前,伊佐鹤真的去过疗养院吗?

翻过一页,便是同事不知从哪里搜集出来的少年曾经的照片。

伊佐鹤的照片真的很少,尤其在伊佐鹤原本的家、原本和伊佐夫妇住在一起的房屋在七年前的某天不知为何原因起火烧毁之后,就只剩下了不知是谁上传到网络上的、几张零零散散的照片。

这一页的几张照片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其中有一张看起来像是小学毕业纪念照,站在人群中的伊佐鹤看起来只是一个平常的、好看的小男孩。

但视线下移,扫过随后几张照片,金发青年的眉头却逐渐不自觉的皱起,因为他敏锐的捕捉到了其中的某个疑点。

一张照片里,好像是初中体育祭的的某人的一张随手拍,照片中,红色橡胶跑道上,几名初中生跑动的样子被定格,而身后不远处的操场边缘,在支起的两顶白色遮阳棚下,一群身穿黑色短袖短裤的少年少女正坐在排列整齐的板凳之上,或观看比赛,或嬉笑打闹。

而照片的最边缘,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伊佐鹤正安静坐在凳子上,好像是右边的人与他说话,于是少年微微偏头侧耳聆听,但奇怪的是,明明身处在办体育祭时这种如此炎热的天气,少年却仍旧穿着与周围人有点格格不入的黑色校服外套,黑色长裤,白衬衫的扣子一丝不苟的系到最上方。

很快地,翻页后视线再次扫过这一页的照片,发现其中都有相同的共通之处——无论是在夏季、还是其他季节,无论是在单人照、抑或是合照里,少年一直都是一身长衣长裤,不曾改变。

很快,降谷零翻过第三页,看清里面的照片时,手指不由得顿了顿。

这一页只有两张照片,看起来是在同一场景、短时间内拍摄的。

背景好像是在某次修学旅行的海边,照片好像是偶然抓拍的角度,从侧面拍摄。略微模糊的像素中,穿着简单白衬衫的少年正独自站在沙滩里,看着远处正踏浪嬉戏的人群。

下一章照片,原本直视前方的少年好像察觉到了旁边的拍摄者,微笑着侧过头来,注视着镜头好像在说着什么。但因少年侧头的动作,衬衫的领口被牵扯的微微下移,但其下原本应该是白皙皮肤的位置,却出现了一段黑色的环状物体,此时正紧贴于少年的脖颈之上。

这是什么?降谷零皱眉,看着这个已然露出二分之一的黑色颈环。

颈环在彩印在纸张的照片中,在阳光的照耀下隐隐透出金属的光泽,降谷零看着它的独特的样式与材质,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些熟悉之感。

难道我在哪里见过?他心中疑惑,脑海中开始搜索曾经的记忆,但下一秒,紫灰色的瞳孔骤缩,降谷零只感觉自己后脑骤然一紧。

他立即抬起头,与位于左侧此刻也正好抬起头来的黑发青年对视。

降谷零看到了诸伏景光眼中暗藏的与自己同样的惊骇之色后,随即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

这个颈环、是炸/弹!

降谷零记起来曾经听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他们提到过,爆处组有办过几场奇特且惊悚的爆炸案。

这几场爆炸案虽然发生在不同的位置,但还是有着某些相同之处,那就是现场受害人的身体无一例外被炸的血肉模糊,头身分离,最为惨烈之处尤以颈部周围的组织为甚。

而现场经过勘验后,均在死者身旁发现了某种黑色的金属的类似颈环的残片,经检测残片内部仍有着烈性炸药燃烧后的残留物——这种类型的炸药,只需一克,便足以炸断手脚。

他们曾经看过相应的物证照片,那是一个掉落在墙角的残损黑色金属物质,其上有着独特的隐形卡扣设计。

但由于现场残留的信息实在太少,无法提取足够的证据,而死者大多是无正式工作的疑似黑/道的成员,并且在那之后米花就没有发现相同类型的案件,所以这一系列炸弹案也逐渐束之高阁,变成了悬案。

但是现在,他们竟然在伊佐鹤曾经的照片中,在少年纤细的脖颈之上,再一次发现了这种颈环!

联想起伊佐鹤组织成员的身份......降谷零心下微沉,迅速往前翻了翻照片——找到重点后,刚刚被忽视的小细节自然很容易浮上水面。

果然,仔细观察下,虽然不像海边那张那么明显,但不知从哪天开始的照片开始,直到三年前的照片结束,少年的脖颈处都或多或少的露出过黑色的物体。

组织......在控制伊佐鹤...!金发青年无法自控的咬住牙。

回忆到此处,咖啡店内的降谷零不自觉的将搁在黑色桌面之上的左手紧握成拳,随后颓然放松。

如此多的线索堆叠出现,推理出事实的真相,就会变得易如反掌,不是吗?

频繁的请假、虚弱的体质,这些都是因为什么?

十三岁到十五岁这几年,无论春夏秋冬都穿着长衣长裤的原因是什么?

持续几年都未曾摘下的颈环是什么?

现在,恐怕都已经有了答案。

被长袖衣物遮掩下的,恐怕必然是满身的疤痕。而现在,疤痕消失,必然是组织出于某种原因,为少年祛除了疤痕。

但身体表面的疤痕能够祛除,内部的伤痕能够去除吗?身体曾经受过的伤害,能够抹除吗?还有被伤害的记忆,与少年当时的无助...

这些......都不能消除。

七年前,一场意外后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被迫加入组织,遭受多少苦难折磨,却仍旧坚韧的活到了现在...

了解、推测出了这些,也仅仅只是得以窥见少年那巨大痛苦的边角,就像他们再也看不到曾经存在于少年衣袖之下的那些可怖伤疤。他真正遭受了什么,他们难以想象,也根本无法想象。

纸面资料永远不如亲耳倾听当事人的叙述,而文字、声音永远也比不上亲眼所见、亲历所感,但他们永远也无法回到从前、回到少年最为孤立无援的那几年了。如今只能通过这些零碎片段、只言片语拼凑出少年的过往。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伊佐鹤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降谷零回忆起这句男孩曾经说过的话。是啊,那也是对方为数不多,自己所能做的选择了。

降谷零脱力般的将后背靠向身后的黑色长沙发椅,而在他的身后、紧邻其位的另一个长桌边,头戴棒球帽的黑发青年正沉默且安静坐在那里。低垂下来的发丝与帽檐遮挡住了青年蓝色的眼睛,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撕开遮掩真相的薄纱一角,露出其下血淋淋的残忍事实。他们在此刻,真切的明白了,什么叫做,身不由己。

*

与此同时,某间公寓。

房间内,严丝合缝的厚重窗帘将午间的阳光挡的严实,导致室内的光线有些昏暗。

电脑桌前,身着简单毛衣的长发男人正坐在椅子上,一缕烟雾袅袅升起,即将燃尽的烟头之上,一截烟灰断裂后,掉落在男人修长的手指之上。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赤井秀一的手指微微一动,随后他看也不看的将烟头戳向位于桌面左侧的烟灰缸内。

很快地,香烟熄灭,而此刻那玻璃材质的烟灰缸内,早已经积满了烟头。

男人绿色的双瞳深处,电脑屏幕散发出的光芒正映照其中。屏幕之上,赫然显示着少年那张体育祭的照片。

而在此之前的短短两个小时之内,他已经差不多看完了所有网络上能够找到的、伊佐鹤的照片。

——毫无疑问,赤井秀一的想法与降谷零他们不谋而合。在今早将伊佐鹤接出院送回家然后照顾其睡下后,他就回到了这里,开始着手调查少年曾经的过往经历。

从边边角角处搜集出来这些照片,虽然对于一般人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是作为精通情报搜集技术以及略懂一些黑客技术的FBI搜查官来说,根本称不上什么麻烦。

也因此,虽然赤井秀一在日本的情报渠道有限,但是他已经从这些照片以及一些资料中,大致分析出了与两位日本公安先生大致相同的结论。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安静坐在座椅之上的男人忽然霍然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烟灰,单手拎起挂在椅背之上外套,快速利落的穿好,而后开门,下楼。

走出大门的一瞬间,喧嚣冲入耳朵,明亮的光线照射进眼睛,赤井秀一不由得眯了咩眼睛。随后他抬头,看向对面的米花塔公寓,明明只在房间里独处了两个多小时,不知为何,他现在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长发男人低下头,步行穿过街道,走过熟悉的道路,进入对面熟悉的公寓大楼,走进电梯、离开电梯,随后拿出钥匙,开门。

室内此刻静悄悄的,证明公寓的主人此刻正在安眠。

细微的“咔”的一声响起,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看清房间内景象的那一刻,赤井秀一的动作短暂的迟滞了几秒。

他看见伊佐鹤正安静地侧躺在床上,一只手搭在枕边,一只手搭在腰间。少年的呼吸均匀,柔软的发丝柔顺的遮住额头,纤长睫毛因着呼吸而微微颤动,如同蝶翼一般,美极了。

卧室的窗户半开,轻薄的白色窗帘被风吹动,清风透过窗户进入室内,下一刻,少年的黑发被微风吹拂的轻扬微动。是秋日,午间的阳光难得的温暖,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悄悄溜进房间,为少年的脸轻柔披上一层白金色的薄纱,衬的他如同天使一般。

赤井秀一慢慢的走到床边,单手撑在床上,弯腰,轻轻向上提了提盖在伊佐鹤腰间的白色被子,随后轻轻躺下,伸出左手,温柔的抱住他的天使。

赤井秀一的左手贴住少年的背部轻轻抚摸,感受着到手下少年温暖的温度,随后许久没再有动作。他静静地看着对方温柔沉静的睡颜,不知在想些什么。

伊佐鹤被拥抱唤醒,半睁开眼睛后慢慢的缓了一会,赤井秀一听到少年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良久,逐渐闻到浓烈烟味的伊佐鹤不由得皱了皱鼻子,睡眼朦胧的他语气中仍带着些许困意,慢吞吞问道:“干嘛去了?味道好重。”

“伤疤呢?”

“...嗯?”伊佐鹤一怔,一时没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啊、他知道了?伊佐鹤眨眨眼。他知道了多少?

不过...其实都无所谓。伊佐鹤伸出手,抱住面前人的腰:“洗掉了。”

“为什么不和我说?”

“这有什么可说的,”少年笑了笑,“都过去了。”

不可说吗?难道他认为这些事不重要、?男人目光幽暗,心中好似有股无名火逐渐燃起。

但很快,赤井秀一就注意到了少年的眼睛,清泉似的金眸干净、明亮,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无论经历过多少苦难,都依旧纯净如初。

是了,他本就是这样的。男人叹息一声。从不向他人诉苦,从不为自己辩解,少年本身就是这样的人。

“还困吗?睡吧,小鹤。”瞬间挫败下来的赤井秀一注意到了怀中人仍带着几分困倦的眼睛,轻声道。

“哥好坏......”

他听见少年略带不满的咕哝低语。

“嗯?怎么?”男人疑惑。自己怎么突然变成坏人了?

“把我叫醒,现在又让我继续睡...”伊佐鹤说着说着蹙起眉头。

哈...赤井秀一闻言不由得笑了笑,他抬手,将左手搭在少年的耳侧,拇指刮了刮少年柔嫩脸颊,随后低头宠溺的用鼻尖蹭了蹭鹤的鼻尖:“是我错了,对不起?”

赤井秀一轻柔的在少年的额头印下一吻:“小鹤消气了吗?睡吧?”

这还差不多...接收到诚挚歉意的鹤抿着唇笑了笑,身体向着恋人的方向蹭了蹭,随后慢慢闭上眼睛。

阳光正好,伊佐鹤安心地窝在恋人的怀中,听着恋人有力的、规律的心跳声再次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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