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那将军去了南国，汴城。

那日蓝公子的剑切开了宗主的心脏，所以合欢宗的禁制失效，冀衡也摆脱了锁魂阵，篡夺了火金砂的身体，在宗内胡作非为一同，被暮峰主一众击败后捣毁眼珠自尽逃走，雪子衣与护法们忙着建立禁制，我忙着抢救宗主，当天夜里才分出心神派人追寻蓝公子的脚步。”

“火金砂死了？”

“还差一点，也许他的命真的硬吧，还剩一口气。”

陆明把药递过去：“我虽并不知晓宗主与公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公子的脾气素来压着，大多都私下里与您撒撒就过去了，以这次捅伤您又用自爆威胁我们不许阻拦的架势来看，您不在他面前表演凌迟自己，应该是很难让公子消气的。”

暮尘歌：“......你话里是不是带着刺呢。”

陆明笑着略欠了欠身：“怎会，虽然宗主不知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将蓝公子气得直接离开宗门，叫我们这些看着蓝公子长大的长辈两面为难，但毕竟还是宗主给我们发钱扯布，我们怎么会对宗主心有怨怼。”

暮尘歌：“......”

暮尘歌在陆明一成不变的微笑中沉默地喝完一碗汤药，放下碗又皱着眉嚼了几下：“你这药里熬了什么东西进去，怎么还有料在里头。”

陆明温声道：“冀衡的肉。”

暮尘歌嘴里的那些药味就像商量好的似的就在这时苦涩褪去腥味上涌：“......我有点恶心，你自己过来用屁股踢我的靴子。”

陆明当然没有照做：“火金砂在解火狱无意间发现冀衡的肉可以促进伤口愈合，我就割了一些做研究，虽然单独使用效果微弱，但和其他药材一起使用，效果尚佳。”

暮尘歌一点都不想追问他们怎么发现的。

“魔族的肉应该不可能有这种效果才是，我整夜翻看医书，并无所获。”

暮尘歌用指腹按压被缝合的伤口，愈合自然不可能快得让他摸出来，他只是想起了蓝玉斋：“你知道米肉姑娘吗。”

“那是宗主的某位红颜知己吗。”

“......什么屁话，”暮尘歌使唤他去倒杯糖水来，“我曾在人界北部生活过几十年，北部的水土气候不如南方，更容易招灾，打起仗来也更容易闹饥荒，凡人总要吃东西，没有粮食吃野草，没有野草吃树皮，最后就是吃人了。”

暮尘歌喝了一口糖水去去嘴里的腥味：“心里那道坎儿过去了，人和猪牛羊也没什么不同，语言会影响思想，最后干预行为，吃人肉的第一步就是给人肉起个其他的名字，让人觉得那不是人肉，比如‘米肉’，‘菜人’，‘两足羊’。

再之后，为了让吃人肉变得更好接受一些，就有人编了个故事，他们讲有个姑娘为乡亲们自愿割肉，此举感动上天，所以她死后成为了神仙，专门割肉拯救苍生，人们剜下来的人肉都是这位米肉姑娘的肉，我曾亲眼见过他们杀人之后用庙中香炉煮肉，吃之前要高呼一阵多谢米肉姑娘。

等到饥荒年过去，又出现了打着米肉姑娘名头的教派，他们宣称米肉姑娘显灵在教主身上，教主身上割下来的肉吃了包治百病活死人肉白骨，借此敛财，聚集教徒。

在迦南的时候，我见到了那个‘米肉姑娘’，她从自己身上剜肉下来喂给受伤的修士，那修士吃完她的肉就好了。

她被冀衡的眼睛寄生了，她说，‘他们创造了我，他们困住了我’。”

讲完，暮尘歌又问笑不出来的陆明：“用肉治伤，你觉得像吗？”

“给医者讲这么残酷的故事，宗主还真是打人只往腰眼打。”

暮尘歌自顾自说：“眼睛所照见的，便是一生的记忆。也许他真的和太多记忆混在一起，沾染上了他人，或者说那些伪神的特性，所以才有灵力——把我的烟拿过来。”

“您如果还想活着见到蓝公子，还是忍忍吧。”

暮尘歌：“......”

至于那未来的预言，他没有带出天枝，所以消息只有可能是从天枝传出来的。

老头和清寒难道没有把自己在天枝的住处和那占验术法一起推平吗？

就算没那么勤快，也不可能让那占验术法被人随随便便看去，不然可就乱了套了，所以难道是清寒告诉蓝玉斋的？

可清寒早不告诉晚不告诉，偏偏冀衡刚被抓到合欢宗，几百年前的事儿就被抖了出来，如果这是巧合那他妈真是白天见了活鬼了。

冀衡的本体，不存在于现在，存在于过去或者未来，甚至影响了命运。

“大陆的北部，雪山与草原重叠的地方，大地裂开，使大地的脉络流出血液，于是那里的过去与未来失去了差别，时间失去了意义，所以人们要谨言慎行。”

“乌骨说用伐戗语写下的文字会被过去与未来知晓，但这很明显不可能。”

“伐戗的文字与魔族文字同源，现在的伐戗文字是代代简化的结果。”

“最古老的天道赐予我们文字和永恒的生命，使我们成为世间最完美的造物。”

暮尘歌敲了敲剧痛的脑袋，想把尖锐的嗡鸣敲出去：“把烟拿来，我没事。”

陆明叹了口气，转身给他拿来烟枪，点燃烟叶，递给他。

烟一入体，脑子里纷杂的感觉就都被蒙上了一层红纱：“陆明，地脉应该不止是与天道相连的灵气之基，我推测它能搅乱时间。

而地脉与迦南共生，让现在的魔族掌握了类似预知未来的能力，也让未来的魔族掌握了影响过去的能力。

冀衡极有可能就是未来的某个东西扔到我们现在这个时间中的分身。”

陆明：“……您是否清醒？”

暮尘歌：“滚你的，我当然清醒。”

“您说的这些话听起来可够疯的。”

“你应该也发觉了，这个世界有很多我们没弄清楚的事情，而魔族知道的比我们多。”

陆明倒是认同这点，他点点头：“伪神，冀衡，地脉的特殊用途……不知不觉，我们竟落后如此多步。”

好像一朝一夕之间，世界就被翻了个底儿掉。

暮尘歌躺回去，轻咬着烟嘴，含混着自嘲笑道：“正常，我们不过天道的囚徒。”

陆明拿走他的烟杆，换了话题：“那蓝公子那边怎么办？”

“我现在出现在他面前，除了再让他捅一刀之外没别的结果，让蝶使一天倒四班看着他，保证他的安全就行。”最好再保证清寒那个老逼登出现在蓝玉斋身边一百丈远的时候他的直拳就能出现在那张沽名钓誉的狗脸上。

“那乌骨将军......”

“不过炉鼎而已，玉斋用着不顺手就杀了的玩意儿，何必费心到这种物件上。”

如今当务之急是找到让蓝玉斋不被天道修正也不必去死的方法，他总要拿出些成果，才有脸去见蓝玉斋，才有希望让蓝玉斋跟他回来。

“我带来的变数太多，那时看到的未来已经不够了，要是还能占验……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