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余老头就带宸夙和桑小北进了后山。
两人本来没打算带桑小北,奈何这小伙子好奇心忒重,非想亲眼看看那吃人妖是从哪条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通声情并茂好说歹说,硬是凭一张三寸不烂之舌把余老头和宸夙吵吵得头疼,这才同意了让他一并跟着。
这个季节,山里蚊虫泛滥,草木生长野蛮,高大的藤条灌木遮天蔽日,山林深处沼泽区还弥漫着浓重的瘴气。
感官在这里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三人只能全凭着余老头曾经一人闯荡后山无数次积累下来的经验和直觉,一步一停慢吞吞往前移。
“老余,还得多久啊?”
桑小北实在受不住这深山里的闷潮,脸颊通红额头冒汗,说话带喘,声音都是虚虚颓颓的。
“还有两步远儿,前面过了那条溪就是。”余老头年纪大了,轻喘着气,边往前走边说,“都说了让你在家看娃娃,你非要来,后悔了吧?”
“我后悔个毛线!”
桑小北要强道,“我就问问,又没说回去。再说了我是因着宸哥来的,宸哥去哪我就去哪,宸哥行我也行!”
“行行行!”余老头一脸嫌弃,应付地朝后摆摆手,“一天到晚你宸哥你宸哥,你倒不嫌自己招人烦。”
溪流湍急,三人前后成列,小心翼翼踩着溪中间的石头往对岸走。
瘴气在刚才的林子里比较浓,但到了前面溪对岸的峡谷区也就散了。
很快,三人站到了一座山崖的崖头,放眼向纵深处望,是一方被左右两列山脉夹着的大峡谷。
听余老头说,这峡谷垂直高差有两千多米,底下是条急河,他年轻时候曾跟寨子里几个身手好的朋友下到谷底打猎,有次一不小心在河边滑了脚,差点儿没把小命撂进去。
“喏,瞧见那山洞没?”
余老头示意两人往左前方的崖壁看,伸手指了指崖壁上那个黑咕隆咚的月牙状洞口说:
“整片后山只有这个洞能进人,可以去里面探探;其他洞太小,人都挤不进去,更别说那高个儿妖怪了。”
“这……咱也没带绳索,怎么下去啊?”桑小北问。
余老头招手示意两人跟上他,朝右侧几米外一处枯黄的干草堆走去。
“祖宗在这挖了条入口,修了阶梯,直接从这地上的入口下去就行。”
三人于是掀开干草堆,从地表入口进入了狭窄的地道,走了不到一分钟,便下到了这方崖壁山洞里。
这洞内倒是敞亮,脚下平坦,四周洞壁平整,没什么连通别处的裂隙和暗道,唯一引人注目的只有角落里一座石墩子,从地里凸起来一尺多高。
石墩质地跟山洞洞壁一样,普通的山岩,只是顶面平得像是曾被人刻意削整过,中间还有块小凸起,凸起中间露出一小块晶莹剔透的碧色,像是有块绿翡翠石嵌在里面。
“余师傅,这是什么东西?”
宸夙低头看着这石墩,问余老头。
余老头犯了难,说,“怪就怪在这石墩子,寨子里老一辈人来过这儿的不少,没一个知道这是个啥玩意儿的,后来都说这就是块天生天长的石头,样子怪了点,但没啥特别的。”
刚说完,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我老觉着这墩子有鬼,你怎么看?”
“我觉得……”宸夙微微歪头,盯着石墩想了一会儿,“这东西看起来,倒像是一个——”
“一个阵眼!”
桑小北突然接上了话。
宸夙点点头,“对,阵眼,上面嵌的这块绿石头应该不寻常。”
桑小北立刻蹲下来,拿手电筒正照着凸出来的那抹绿,手在上面抠抠索索了好几下,又瞪大眼睛仔细盯着绿石看,恨不得把这石头盯穿。
“别抠了抠不出来!嵌里几个世纪了都!”余老头拍拍桑小北后脑勺。
“去去去别碍我!你可别忘了,看古董是我老本行。”桑小北掏出张面巾纸,细细抹去绿石一圈积存的尘埃。
“依我看,这东西嵌在这儿少说也有万把年了,长得像翡翠石,但细看又不是,说实话,我还真没见过这等货色。不过这石头里面……”
桑小北说着,又把眼凑近了些,眼珠全神贯注盯着石头上下游移,似乎这石头里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见状,宸夙也蹲下来,细细盯着这块嵌进去的绿石端详了片刻。
倏尔,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伸出两根手指触在绿石表面上,神色凝重默不作声,像是在仔细感应什么东西。
过了几秒,他放下手站起来说,“我探过了,绿石里的气息和那妖物妖灵上的气息一样。没猜错的话,是这灵石孕育了妖灵,妖灵生出了那妖物。”
“啥?”
余老头大吃一惊,慌张道,“那这……那这石头……它岂不是过段日子还会再生出个新妖怪来?”
“不可能了。”宸夙摇摇头说,“灵石里余下的气息已经微不足道,不会再诞出下一只妖物。”
桑小北说,“所以这灵石哪来的?哪个不要脸的把它搁在这地方,这不存心害大花寨寨民们的性命吗?”
“现在还说不准。”
宸夙掏出手机对着石墩拍了张照片,说,“但我认识一个人,他或许知道一二,回去之后我会找他见一面。”
·
妖患得除,寨子里家家户户生活总算回归正轨,街道两旁店铺全部开门营业,各色地摊从街头摆到巷尾,热闹非凡。眼下晌午未到,各家的饭菜酒香已经溢满了大街小巷。
桑小北抵不住余老头一路好说歹说,总算回客栈陪那救回来的小妖娃玩了。余老头带着宸夙走到寨东头,进了一家门口挂着“算命”幡旗的小竹屋。
“朱师傅?”
余老头边跨门槛边朝屋里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