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亦屏住了气。
昨天晚上,宁亦收到了季宜康的消息,很简短:明天回来一趟。
没有任何疑问,宁亦回复了一个字,好。
其中的间隔不超过一分钟。
宁亦不知道季宜康要让他做什么,但他知道,只要他做了完成了,他就可以离开,离开这里,大步的向前走。
从宁亦的这双眼睛里,季宜康看出了一个人的影子。
他坐在沙发上,宁亦也在他注视的目光下坐了下去,手在放在前面,又犹豫的放在身侧。
不自在,不坦荡。
季宜康是看出了,这是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取舍的天平在审视宁亦这张脸后发生倾斜,着实没有拒绝的道理,所以他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有个人帮帮你,你说呢?”
挂在墙上的时钟滴答声很清晰,屋子里的摆件格局都偏中式,没什么偏亮的色彩,似乎这样就能符合华贵雍容的内敛。
于此,更多是压抑,不可说的沉闷。
呼吸间宁亦可以察觉他胸口里卡着一股不上不下的气,他听到自己在说:“我在大学的时候攒了一笔钱,您往我卡里打的我一分都没动,以前的花费我都会还回去。”没有磕巴,一把过,“还有,这些年,谢谢您。”
宁亦垂着头,手攥紧了裤子,不难堪,就是不知所措,是一腔孤勇的坦白,背后空无一物。
季宜康笑了一下,有点意外于宁亦会这么说:“我不在乎你那点,养你这些年,总要回报不是吗?”
不是询问,是自我人格的剥离变成附属品。
宁亦不确定,可他还是这样说了:“我会还给您的。”
有千百种让人妥协,季宜康没那么做,伤了情谊也不那么的温和,至少得让人看起来心甘情愿一点,不那么勉强。
想了想,却也没有多余能让人回心转意的,只是突然他的言语拉扯到了死了很久之前的人身上,语气怀念:“你想知道你的母亲葬在哪里吗?”
宁亦抬起了头。
没有绳子勒在脖子那,可宁亦就是喘不过来气,在那一刹,宁亦在默念虞汀白三个字。
会无力吗?
会的吧。
季宜康又继续说:“你母亲死的时候你九岁了,你长的很像她,你长这么大了一次都没有去见她,也不知道她认不认的出来。”
做足了一个父亲的姿态,宁亦在长久沉默后只剩下了一个好字,脊背弯了下去。
是,是的,好,好的。
季宜康没有意外宁亦的屈服,这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知道要做什么了,宁亦就没有再待在季家。季宜康早在吩咐好这件事后就上了楼,二楼是他的书房,父子之间维持表面上的和谐关系对于他来说不在日程之上。
出了门,宁亦深吸了口气,冷冷的。
没走几步就有人追了上来:“小宁啊,晚上也没吃饭,这是我做的,你拿回去吃。”
陈嫂很热情,热情的宁亦没办法拒绝,他盯着人,手里的袋子握的很紧,呼出气变成了朦胧的雾把眼都遮住,声音贴到了地上的低,“谢谢。”
陈嫂没在多说什么,叮嘱了几句:“你回去路上小心一点,这些东西微波炉叮一下就好了。”
宁亦说了一声好,眼睛在笑。
陈嫂见了也笑,多嘴了几句:“这些年你不在,房间还是在了,天天都打扫,你就是一直没回来。”
只要他在,只要他还没死,那些表面的东西就都不会消失。
宁亦的笑淡了点,扯了谎,看地上铺的小石子路:“有点忙,挺忙的。”
忙到过年都不回来?陈嫂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也不在扯东扯西,只是附和:“忙点好啊,忙点好。”
青年的背影越来越远,陈嫂叹了口气。
虽然是个三的孩子,按道理来说她不会心疼什么,主家的事也不是她能关系的,但到底人心肉长的,还是会在意一点。
小孩子来季家的时候小小的一个,做什么都很乖。被欺负了也不说话,一双眼睛大大的,里面都是泪。
太太不追究就并不代表小孩子的日子好过,大人做的孽,小孩子受苦受难,没办法的事。
要怪,也只能有人走了弯路。
拿钥匙开门,望着里面一片黑暗,宁亦后一秒就觉得鼻子热热的,打开灯,手一摸,都是血。
帝都的天又干,宁亦处理好就准备买个加湿器。
加热了陈姨给他准备的酱排骨,宁亦着一顿饭吃的很饱,一般晚上的时候,他不会吃太多今天算是个例外。
洗漱完毕上床,季宁亦躺了很久都没有睡着。
爬起来鬼使神差的搜索了虞汀白的人名,蹦出来了很多个视频。
视频很高清,里面人的脸清晰可见,浓密的发,狭长的眼,高挺的鼻,穿着西装,不用过多的修饰就是万众瞩目。
记者在问:“对于前些天说您要订婚了,请问您是什么看法。”
可以不用回答的,可那人的眼睛望过来,锁定镜头,“是谣言,不要相信。”
是谣言,不要相信。
季宁亦反覆将视频看了很多遍,突然就笑了,很浅的一下。
没有强迫,没有勉强,他是在很认真的回复那个问题。
他不会娶那个omega,这是季宁亦所认为的。
可手拿剧本的宁亦知道,婚礼的开始才是这个剧本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