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需要。
他要的是宁亦对他的爱。
真挚的爱。
*
许以周是几个小时后醒的,睁开眼脑子不清楚,爬起来就看到坐在一边看文件的许以礼。
房间开着小灯,不亮。
地上散落着空了瓶抑制剂,一地狼藉。许以周坐了起来,右手手臂发疼,第一时间不是去问远在太平洋另一端的人为什么此时此刻会在他的房间,而是去看时间。
4:30。
大约还没醒。
记忆混沌排列,一时间理不清,许以周手指插入发丝,使劲的捂住头,他知道自己去了云水小区,知道他似乎见到了宁亦,然后呢?他说了什么?
那段暂时缺失的记忆让许以周不住的惶恐,用力的指节泛白,四年前的惴惴不安与今日重现,过之有无不及。他再一次的被抛进那一寂静的夜里,迎接死亡。
看着唯一的弟弟在发疯,许以礼淡淡出声:“我大半夜的下飞机就收到了条短信,你要不要和我解释解释?”
一手臂的针孔,易感期快要结束的末端这么折腾自己,许以礼毫不客气的问:“许以周,你想死吗?”
坐在床上的人很久之后才回复了许以礼的第一个问题,冷淡的脸上蒙上一层灰翳:“我看到了宁亦和霍野在一起。”
许以礼没表示什么,对于这个弟弟在暗地里做的事情,他并不是毫不知情,利益交换得到了一个看似可行的机会,实则可笑至极。
所有的打算和安排在易感期的到来全部停滞,明明知道季宁亦不会接受霍野,却还是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为那百分之一的可能而方寸大乱。
霍野抬起头,看向了许以礼,他笑了一下,骷髅上开出了一朵灿烂的话,底色是片荒芜。
他说:“哥,我想活。”
活着才有机会,他想活。
许以礼没打算在许以周的房间里继续待着,对于弟弟的状况,他无法做出任何的改变,从出生的那天就已经定下了,基因里携带着,剔也剔不掉。
只是,他还是在疑惑,在临跨出房门的那一刻,许以礼问:“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四年前不跟上去呢?”
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不在最初就紧紧抓牢?许家没有不能娶beta的说法,只要是喜欢的,不论性别。按照他弟弟的性格,不死不休,咬紧脖子不松口才是他的恶性。
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放手?
许以周眼睛一转,哑掉的声音似乎要冒出血:“我没跟上去?”
易感期让情绪放大的后遗症并未消散,残留在意识里,口齿间,细细密密的话让人后背发凉:“京都离海市1200km,飞机票2个小时,高铁接近5个小时,可他总是会选高铁,地铁3号线会直达学校,学校边有一家蛋糕店,蛋糕很贵,嗯,不太舍得,所以他总会在考试之前买一个,他说那样心情会很好。”
“蛋糕很甜,他喜欢甜的。”
“第一次开学报道那天,有个学长帮他提箱子,他们之后的关系还挺不错的,就是某一天学长告白了。”
“啧,他们掰了。”
“他不太爱社交,但是,还是有些稀奇古怪的人试图进入他的世界里,学习任务那么重,期末还有人告白,送那种大红的玫瑰。”
“我都没送过。”
“他的成绩很好,绩点第一,竞赛大大小小的也参加了不少,不喜欢在很多人面前笑,站在领奖台上也只是勾了勾嘴角。”
絮絮叨叨讲这么多,许以周咧开嘴,唇很干冒出了点血,他就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没生气,可眼睛却异常的亮,似刀刃上的那道寒锋,真诚感叹着:“只是啊,我没跟上去。”
我缺席了那段日子,那段他在闪闪发光的日子。
对于许以周的话,许以礼没有说一个字。
不做评价,不去理解。很平淡的走出去,把门轻轻带上。
许以周是他的弟弟,就算疯的再过,也是他的弟弟。
许以礼没有去三楼书而是走到了走廊尽头给自己点了根烟,窗户打开的,下面小花园里的梧桐树凋零了落叶,光秃秃的。
冷风灌入,许以礼手里夹着烟,猩红的火光忽明忽灭。
小时候的许以周还是个沉默的孩子,不爱说话,但也不是一件很大的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现不正常的?大约是一个小朋友从楼梯上摔下去,头都摔破了,流了一地的血,小小的许以周就在一边冷眼旁观,直到有一个女佣发现了才没有闹出人命。
所有人都以为许以周是吓坏了,只有许以礼察觉到了不对。
当时十一岁的许以礼询问许以周,为什么在小朋友受伤时不叫大人。
小小的许以周手里拧着魔方,反问道:“为什么要叫呢?”
许以礼道:“他流血了,会死。”
许以周手的手没停,理所当然道:“对啊,他会死。”
黑白分明的眼睛没有对死亡的敬畏,很坦然:“我的花被他摘了,它也死了。”
魔方被复原,许以周反问道:“哥哥难道不高兴吗?”
在那漆黑的眼睛里,许以礼听到了自己的答案,很轻的两个字:“高兴。”
天生的冷漠,谁也不知道在往后的日子里,他会因为一个人的一个眼神而体贴入微到坚持很久很久都不主动联系。
许以周很喜欢漂亮蝴蝶,所以他会将蝴蝶做成蝴蝶标本,长长久久陪着自己。
可季宁亦不是蝴蝶,他不能这样做,也不能寸步不离的守着。
他会不高兴。
不高兴三个字就能让许以周一退退很多步。
烟雾缭绕,许以礼的脸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