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亦站在马路边等车,月亮挂在天上,车来车往。
扭头去看藏在远处并不显眼的馄饨店,宁亦低下头去看脚下,强哥的店里没开空调,冷的脚底发麻,膝盖骨僵住。
呼出的气成了白雾,一下子就散开。
一辈子就那样,无力改变那就这么走下去,反正不会比这更差了,不是吗?
赵清越晚上发了张照片,一个月亮和站的笔直的他。不过几分钟,底下就冒出了数条消息。一溜的夸夸,刷存在感的比比皆是,手往下一划,赵清越手指停住。
不要催了,在写论文了!:赵师兄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赵清越来了兴致。
zqy:说说,我喜欢谁?
几分钟过后。
不要催了,在写论文了!:sorry啦师兄,我就是日常发癫而已,求求原谅我!!!
zqy:……
赵清越没去在管这人,点进了自己的相册,翻来覆去的看。
坐着网约车回家后,宁亦思考他应该买一辆车作为代步工具,楼道的灯亮着,门被打开,与此同时,电子屏幕里一道光影投下。
天亮了,宁亦吃了顿并不丰盛的早餐,收拾好户籍证明资料,拿好身份证就下了楼。
薄雾笼罩在小区的半空中,宁亦于熹光中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
云水小区不是高档小区,这是宁亦特地选的地方,价格低。从高中毕业后,宁亦一直就想同季家切割,能省就省。所以这里住的不可能有机关单位的一把手,也不会有身价不菲的合作伙伴。
所以他会是来找他的吗?
宁亦不确定。
是虞少还是虞总,身份的转变于此时的遇见让宁亦的脑中掀起无边的喧嚣震动,最终在走到人身边时恢复死寂。一张嘴就是疏远又生分,恭敬要把人捧起来。
虞总这个称呼落下,虞汀白的额角不自然的抽动。
宁亦自从收到录取通知书后就拖了个大行李箱头也不回的离开京都,一天也没停留,过往的人与物全被他抛弃在身后,谁都没有例外。
是一个断了线风筝,没有线,哪里都能飘去。
虞汀白问:“不和我说好久不见吗?”
宁亦错愕,继续的低着头,轻轻的说:“我们之前见过的,在night,你,您当时喝醉了,打电话打到了我手机上。”
“嗯。”
几句话的时间,宁亦就将属于自己的情绪给收敛好,他把自己包裹起来,无坚不摧。
那个燥热难耐的夏夜,无法开口的解释,从仓皇出逃的那一天终究成了记忆里的一角。
他不记得了,该庆幸的,在七上八下的心跳中,宁亦尝到了舌尖的涩。
大约是来谈公事的?宁亦脑袋里得出了这么个结论,云水小区最值钱的就这底下的地,要拆了重新盖?宁亦盘算着同等价位房子,他大概率要去郊区。休假结束,他就该坐五十多分钟的地铁,要提早半小时起来。
得去看看房子了,宁亦想。
宁亦没有因为要去民政局而刻意提早起床,如今预留的时间很紧他该走的。宁亦的嘴翕动,却没泄露一点声响。
大脑最深处的意志支配着四肢,让他成为了一棵白杨树,守着一个名为虞汀白的寂寥戈壁。
“要去哪?”虞汀白问。
迟疑摇摆,宁亦瞥过眼,张口是两个字的谎言:“上班。”
小骗子。不高明的谎言,虞汀白问:“是吗?”
在任何谎言下,心虚的人会大声反驳用更高调的声音来回击质疑的人,愧疚的人会沉默。宁亦一个字也没吭。
他这个态度让虞汀白回想起十一岁那年,宁亦从楼梯摔下,膝盖受伤那一次。什么也不说,只是在人询问时,才怯生生的低着头推脱说是不小心。
那也是虞汀白第一次主动和宁亦说话,两个字的是吗平铺直叙,没有追问的意思,就硬生生逼的宁亦不再说话,脖子缩着,成了一个鹌鹑。
说谎说的处处都是破绽,怎么办?
虞汀白声音平缓,“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他同宁亦的眼睛对视,脸不红心不跳,眼窝深邃,眼睛似一望无际的深海,谎言欺骗全都淹死,唯独认真漂浮。
宁亦点头。毫不意外的溺死在了这片海里。
“和我结婚。”
同一道惊雷砸下,把人惊的七荤八素分不清东南西北。
季宁亦瞳孔震荡。他看着虞汀白,震惊、疑惑、不解。
他读不懂虞汀白此刻的表情。
虞汀的表情总是很淡,很难让人看出他的意图,似巍峨不动的山,寂然荒芜,火燎不动,大雪覆盖,无声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