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阳城是太仓的兵马大元帅,几百两对于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这样挠痒痒似的玩弄,有任何杀伤力吗?”洛司微的嘲讽从身后传来。
两人回头,还没等问出来,洛司微便自报了来意:“蘅儿知道你在卖这个,让我光顾下你的生意。”特意还让洛司微来,而不是自己亲自出马,则是为了壮月子书的声势,不仅有公主作为好友,还有皇子撑腰,月子书以后在街上,谁还敢欺负她。
“那现在来晚喽!”夕颜也得意地嘲讽对方,那俏皮可爱的样子,总算是让人相信她真的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与银月山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洛司微凛然一笑,转身离去。
夕颜不再理会,拉着月子书回家,把浅柯堵在床上,细细盘问起来。
“浅柯姐,栎阳纪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夕颜直奔主题。
浅柯红了脸,低下头装作没听见,可是夕颜哪里会放过她,将今夜的情形一一道来,浅柯知道瞒不过,终于和盘托出:“之前晓寒失踪的时候,我去官府求助,便认得了。他知道我们每天会采荷花,就让我每天送新鲜莲藕和莲子去他们衙门。前段时间川云生病,他还帮我找大夫开药,我为了感谢他才送彩绳给他的,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人家都自报家门到月姐姐面前,就差上门提亲了吧。”夕颜露出狐狸般狡黠的笑容,在这些男女之事上,她可是最擅长的,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去!
“什么,别胡说!”浅柯害羞的脸通红,还一个劲否认。
月子书叹了口气,即便是再迟钝,她现下也已然明了,“你们两情相悦?那确实应该上门提亲。”
浅柯羞赧至极,却又意外月子书这么爽快便同意了她和栎阳纪云的事,“小姐没有意见?”
“什么意见?如果是真心喜欢,那就在一起啊。”月子书坦然说出自己的观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是小姐你对成婚似乎颇为抗拒。”浅柯以为月子书严守戒律清规,会很生气自己的行为。
“我和你是不同的,是两个人,我不要求人人和我一样,尤其是你们。”月子书无奈一笑,没想到浅柯会这么想,自己就算再冷心绝情,也只是自己的事,不会如此要求身边的人。浅柯如果能找到好归宿,自己也能放心了。
浅柯大松了一口气,眼中莫名泛出泪花,又羞涩地自己擦掉了。川云和她相处最久,早就如亲姐妹一般。此时也忍不住为她高兴落泪。
相伴长大的三人,终于有一人先踏上了新的生活,月子书静静坐在屋门口回忆过去的种种,第一次在被噩梦惊醒的夜晚,还能神色自若地笑出来。川云今夜亦是无眠,悄悄来到月子书身边坐下,陪她说话。
“其实小姐,也一样可以试着去忘记过去的一切,过寻常女子般的生活的。”川云摸着脸颊,撑在双膝上,带着纯净无暇的笑意安慰月子书。这样夜夜梦到那个人的名字,她又岂会不知小姐心中最牵挂的人是谁?可是那个人,早已不在了,为何不能接受其他人呢?
“过去太沉重,忘不掉的。”月子书已经知足了,这样苦中微甜的日子,已经算是奢侈。
“若是当年,念情太子和您一同离开新月,远离纷争,恐怕早已与您修成正果了吧。”川云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感叹,不为其他,只因自己心中也为小姐深深不甘。自小一同修炼的两人,当年谁看了不夸一句金童玉女,月子书醉心修炼,念情太子便不眠不休为她护法;月子书喜欢香料,念情太子便在黄龙山种了万里花圃;月子书喜欢吃,念情太子便潜心厨艺每日送来食补,在川云看来,世上没有人比他们更般配了。虽然每年只有冬雪之际的两个月相伴,但月子书与念情太子之间的牵绊,或许早已比他们本人所以为的还有深的多了。若不是新月皇内心的忌惮,若不是太仓的野心勃勃,他们二人不会渐行渐远。
还记得五年前,月子书远行之际,念情太子还是拖着病躯追了出来:“不走可不可以,留下来,和我一起。”
黄龙山微雪飘香,千里冰寒,月子书一袭单薄的白色长裙,没有往前踏出一步,“不能放下这些,和我们一起走吗?”
僵持住的两人,最终还是各自去往不同的归处,一别五年,再见生死。
“别说了,我现在只愿余生在忏悔之中度过,任何幸福美满的事情都与我无关。”月子书彻底沉寂下来,冷陌的声音打断了川云的回忆,她的心早如这夜色一般黑暗,早没有光了。如果不是她做了那件事,念情不会被逼成那样,新月的士兵不会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死去,可令她最无解的是,如果再来一次,她好像还是会那样做。
对一些人的善心,就是对另一些人的残忍,她没办法像念情一样,完全只站在自己的立场,她看到的总是比念情要多,她看得到新月的衰败,看得到太仓的强盛,看得到天下的局势已经在朝太仓倾斜,历史会如同车轮一样,碾压所有人。所以,她没办法看着念情使用那样的邪术去害人,即便被残害的,只是太仓那些和自己毫不相识的人。
所以,她该领受世上一切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