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从孟钦脸上慢慢褪去,容颜失色。
她摇着头,满脸的惊骇:“不会的……他们共事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呢?!”
“孟钦,”薛秩冷静地看着,耐心叮嘱她,“你也要多加注意,不过放心,如果发生了什么,我会保护你的。”
突然陷入恐惧之中的孟钦,已经丧失了理智,她被无限放大的负面情绪淹没,一时间周围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她如惊弓之鸟,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能摧毁她。
她如失去骨头般瘫软在地上,冰凉的地板传递过来无尽的冷意。
整个空间就像一个巨大的冰窖,无法抵抗的寒意从各个毛孔穿透过来,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孟钦环抱住自己,她太明白薛秩说的“价值”指的是什么。
作为崔振安的助理,她曾经亲眼所见对方的那些无法诉说无法言喻的神秘实验,那惨绝人寰的场景曾经令她无数次从梦中惊醒。
如果说曾经作为异研所一员的崔振安还保留一丝的理性,那么在加入暗流后,就彻底释放非人的本性。
她没有想过有一天,同为崔振安实验助理的温婉,会出现在实验名单之上。
她们这些人,在崔振安眼里,究竟算什么呢?!
此刻,孟钦双手合拢,剧烈的情绪从内里爆发,她紧闭双眼,试图催眠自己,重返现实。
当年在异研所时,她被薛秩拯救,那如今,薛秩还会再次拯救她吗?
站在不远处的薛秩冷漠地看着这一幕,缓慢走到孟钦面前蹲下。
他的手轻轻触碰孟钦的头顶,另一只手的手指抵在她的下巴上,轻柔向上,他的动作罕见的格外亲昵。
他轻声说着话,尝试呼唤回她的理智:“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孩子,就这样醒过来吧。”
在薛秩的一番抚慰后,孟钦逐渐恢复了过来。似乎是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非常近,一抹绯红重现,她羞涩地后退了一步。
“我买了一块蛋糕放在了你的桌上,别忘了吃。”
薛秩说完就离开了。
孟钦的眼神黏在薛秩背上,在身影消失在拐角后才慢慢收回。
明明是无风恒温的室内,却无端地感受到一丝凉意,一股无源的恐惧涌上心头。
她定了定心,考虑等会儿怎么向崔振安解释,刚才这段时间里的行踪。
回到工作区后,她打发了同事,在看到桌上摆放着的草莓蛋糕后,由衷地笑了。
下一刻却看到蛋糕旁的精致礼盒,她犹豫中拿起,缓缓打开。
那是一条项链,吊坠是一块被金丝密线包裹着的挂坠,透过缝隙,隐约可见内里的晶莹。
她拿着对着头顶的灯光,随着手指的摆动,光线被棱面折射,一部分照在她的脸上。
在这间被层层钢筋混泥土包裹着的地下基地里,人的一切欲望被强硬压制,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看见白昼暗夜是什么时候了。
而此刻,美妙绝伦的光散变化,在她手里绽放重现,美得如一抹幻象。
孟钦的眼神下一秒变得异常坚定,没关系,如果发生了什么,她会永远保护薛秩,亦如当年薛秩保护她。
这个信念带着莫大的勇气,仿佛重获力量,足以抵抗一切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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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秩走在暗流的通道里,整个走道的空间如同一只蜿蜒直通的地底爬虫,圆滑的墙壁在环绕光带的照映下,如同虫子的环节,延绵不断。
这条路的终点,就是此行的目的地。
空荡的走道里只有他一个人,但是他清楚,在他的头顶,密布着超清摄像头,如同密密麻麻的眼注视着来人。这些尖端科技,连人的汗毛都看得一清二楚,甚至可以分析出来人的心跳频率。
基地内的布局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毕竟这些摄像头的布局是他一手设计实施的。
在末端一扇黑色大门前停下,他对着门旁的屏幕说:“林先生,我是薛秩。”
下一秒,大门缓缓打开,门后漆黑一片,如同沉睡着的深渊魔物。
薛秩走进房内,林渊已经在宽大的木桌前等待他许久了。
他笑着走到林渊对面坐下,将一个物品放在他面前。
“这个,就是你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
林渊看着眼前的薛秩,细细打量着来人的面容。
霎时,他才将目光给予了桌上的物品。
他粗糙宽大的手伸向装着东西的盒子,手指抵着开关,快速向上拨开。
在看清物品后,他突然畅快大笑出声,笑声惊到了一旁睡着的猫,那双滚圆的眼珠睁大,甜美的脸蛋左右晃着,似乎是在寻找声音的来源。
薛秩对猫的反应起了兴趣,他站起身,走到它面前抱了起来,他的手轻柔地抚摸着雪白蓬松的皮毛,感受着细腻柔顺的触感,这一真实感受令他顿感舒适,就连原本紧绷的神经都缓和了不少。
似乎是感受到舒适,猫扬起头,发出呼噜声。
林渊从狂喜中平复情绪,饶有兴趣地看着一人一猫之间的互动,笑着说:“它可不让人随便碰。”
话音刚落,他看着薛秩一头银白色的长发,这才恍然大悟:“看来,它是把你当成了同类。”
薛秩但笑不语。
林渊推动着座下的自动轮椅,移动到了窗前。
“我盼求了这么久的东西,竟然有一天会出现在我面前,”他看了眼窗外又低头看着这双无法行动的双腿,感叹道:“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薛秩停下手,他抱着猫走到林渊身旁,看着窗外。
“不,您应该有所求。它只能缓解你的痛苦,却无法医治。”他转头看着一旁愣住的林渊,说:“得到什么,就会失去什么。我以为,您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从喜悦顶峰突然坠落的感受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就连林渊都不能。
他厉声质问:“你今天带着它来见我,不就是在告诉我,你有治疗的办法吗!”
林渊的双眼紧紧盯着薛秩,眼底深处带着一丝期待,他期望从薛秩的口中得到他盼望的结果。
可惜这并不如他所愿。
薛秩摇着头,遗憾地说:“按照如今的科技发展,没有治愈的可能性。”
林渊睁大了双眼,他低头,手成拳,猛烈捶打着双腿,发达壮硕的肌肉可以看出,原本的身躯充满着怎样的力量,但是他的双腿,因为长期坐着,已经逐渐萎缩,瘦弱的腿骨无法支撑着他的上身以及他的骄傲。
在这样的击打下,林渊的腿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的触感。
这双腿如同寄生虫,寄生在他的身躯上,吸取着他的养分,消耗着他的能量,却连丝毫的反馈都没有给予他,何其残忍。
林渊的眼眶充血,他转头看着薛秩,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未来也许有治愈的办法。”
他的声音突然扩大:“或者说,是你有!”
薛秩大笑,情绪之猛烈使他弯下腰,手撑着肚子,猫儿在这番波折中从他的怀中跳出,躲在了桌下,好奇地看着两人。
在笑够后,他这才直起腰,用手指擦拭眼角的眼泪。
“林先生,如果说这个世上有谁可以救你,那个人,只可能是我。”
林渊看着这个人,稚嫩白净的脸上,却有着这样的一双眼睛,如同涡漩,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六年了,他日益衰老,唯有薛秩,还是当年的模样。
他冷笑了一声,他林渊强势了一辈子,到头来,却没有发现身边藏了一头猛兽,而如今,他也近乎陷入了此等境地。
他紧紧合上了双眼,再度睁开,眼中似有锐光:“你想要什么?”
薛秩看着无奈接受现状的林渊,笑着说:“我想要的不多,比如……”
他凑到林渊的身旁,轻声说:“实验室的最高权限。”
“你!”林渊愤怒地看着他。
“一个实验室换一个不可能的可能,这笔买卖,你觉得是赚还是赔呢?”
林渊看着眼前笑容和蔼的薛秩,干净清透的脸在他眼里看去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等待着他暴露出弱点,以此一击命中。
房内又重回寂静,薛秩静静欣赏窗外的景色,财大气粗的林渊,在深不见底的地下,竟然建造了一座城市,就连头顶上,也模仿自然环境,建有白天黑夜,落日繁星。
只可惜这等美景,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欣赏的。
在许久的沉默后,他得到了他一直想要掌握的东西。
林渊摇着头苦笑:“薛秩啊薛秩,好!我答应你,但崔振安的实验项目已经有些成果了……”未说完的话在薛秩的目光中消音。
他顺着林渊的目光,看到了桌上的一叠文件。
薛秩走到桌前,翻阅几页发现是崔振安提交的实验申请。
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准确无误的清楚的穿到了林渊的耳中。
“他那部分暂时不动,我已经为他安排了最好的结局。”
林渊默然。
之前崔振安仗着手里的实验隐约有些逾越的动作,他一直引而不发。不过听薛秩的口气,恐怕崔振安也不得安好。
在得到想要的东西后,薛秩离开这间如同牢笼的房间。
林渊为了自己的安全,在室内放置了红外监控装置,只要他的一个动作,除他之外的所有活物,都将被消灭。
他走在这所基地其中的一个走道中,亦如之前。
薛秩站在走道的交叉口,释放出自己的精神丝,神丝以他为原点扩散,顺着走道蔓延到各个角落,就好像在这所地下的庞然生物中,他是唯一的大脑。
薛秩闭上略感疲惫的双眼仰头感受着这股令他着迷的感觉。
在无边无际的力量中,他轻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