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进行这场交易。”丹红闭上眼靠在他怀中,“给我留点人性吧。”
她的拒绝,只为有朝一日,李怀瑾有负姚黄时,她不必为了到手的富贵荣华,劝姚黄臣服忍耐。
——她笃定自己是这样的人。
丹红不得不承认,在确认李怀瑾的身份后,她不止一次地心动过。
在雁村的安稳日子麻痹了丹红,叫她以为自己能一辈子这样舒舒服服,但李怀瑾无心的几句话却叫她猛然清醒过来。
这里可是边城。
世道的重担压下来,平头老百姓扛得住吗?
丹红在与李怀瑾交涉的间隙,曾将迷茫的目光投向王槊。
若有朝一日,王槊如他的父亲一般被强征入伍,难道自己要像刘老太太那样过一辈子吗?
这个念头冒出来,丹红先是一怔,继而有些想笑。
自己怎么会产生这么可笑的念头?
王槊不过是她在这块贫瘠的地皮上找到的一块称心如意的土壤,不过是一个让人十分满意的……
垫脚石。
何谈以后?
在王槊捕捉到丹红眼中一闪而过的动摇前,她已经收回了视线。
此时此刻,丹红伏在他的胸前,闭眼感受着滚烫的热度,心中却冰冷至极。
她该好好想想自己的“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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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尚未过午,北州知府就派人送来了一份房屋地契。
是云城临主街两开间的大铺面,后边还带一个小院落,门窗几净,花园雅致,一点儿没有转卖铺子常见的兵荒马乱,几乎不需要收拾,就能直接搬进去住。
连绣样、柜台都摆放好,只要开门就能做生意。
这铺子太大,钱月有些局促不安。
是个好地段的铺子,可前些日子鞑子沿着主街劫掠的场景犹在眼前。
丹红看出她的种种顾虑,对她道:“姐姐的心思巧,可以设计几种花样,请人来绣。这院子这么大,咱们可以在其下挖个隐蔽的地窖,藏些日常的东西。”
钱月闻言,便似找到主心骨,立刻按她所说忙碌起来。
丹红在云城住了一个月,只觉得自己骨头都被养的松泛,好在腿上的伤养得快,她休养几天能下地走走,双手虽不好动弹,但好在有一张嘴,足够支撑着她溜达到正在设计绣样的钱月身旁指指点点。
钱月居然也不恼她。
大约是看出丹红是闲出屁来,只能动动嘴皮子了。
一个月是拆夹板的时候。
关节上没了硬邦邦的木板限制,丹红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大夫嘱咐着一季内不要干重活,又说了许多忌讳,丹红几乎没怎么听进去,专顾着玩自己重获自由的手指,一张一合,渐渐有种找回手的感觉。
她知道有人会替她记。
丹红扭头冲王槊笑一下,晃了晃自己的手,王槊的嘴角便跟着一弯,轻轻拢住她的手掌,像是怕她这样的动作再把手弄伤了。
可丹红却忽然张开手指,顺势从王槊的指缝里插进去。
十指相扣,微凉的指腹摩挲着他手背的关节。
王槊的耳垂一下红得滴血。
大夫后边说的话他便也没怎么听清。
或许等会儿还得回来再仔细问问大夫。
拆了夹板,带上几帖药,丹红便准备回雁村去,老太太一个人在家总让人不放心。
铺子的生意逐渐走上正规,这里边姚黄可是居功至伟。
虽然铺子地契不要钱,可购置原材料、请人绣花样都要钱,丹红没什么表示,姚黄倒是先替她做人情,取了一张银票给钱月,说是丹红给的。
正是去年年底,丹红逃走前塞给她的银票。
这傻姑娘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艰难度日,也没想着花了这笔钱。
她早先重逢就要将银票还给丹红。
被丹红板着脸拒绝了。
那会儿瞧见钱月的铺子缺钱,便要以丹红的名义资助来,丹红晓得这件事时,她们连日后分成的细节都商量完了。
丹红可不想在北州还留个什么“产业”。
遂找上钱月,将这份“分红”让给姚黄,随她们怎么搞。
丹红提出准备收拾东西回雁村的时候,姚黄也想跟过去,只是丹红想着王家的空房间不多,城里的铺子又正忙着,这几日姚黄干得不亦乐乎,没必要将她带回去。
于是拒绝了她的要求。
临走前她还向姚黄旁敲侧击一番,发现对方提及李怀瑾时,满脸感激信任,心里便很不是滋味,想说他几句坏话,可思来想去,这位大神又确实没做过什么坏事,相反,还一直帮着她们。
若点出对方心思不纯,依姚黄这样以德报怨的直性子,说不准还会适得其反。
丹红叹了口气。
也就只有她恐小庙装不下这尊大佛,压垮了庙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