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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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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茂扭头叫人去了,唯独没想起叫红深。仁方家的大门被砸开了,东街姓胡的二十多口人堵在门口。仁忠挡在门中央,老德藩踱到了仁忠跟前说:“仁忠,赖香气死了老德第,你们怎么罚都不为过,但不应该报应孩子,虽然是一命抵一命,但德第他毕竟是老人,跟俺一样没几年光景了,可不能拿孩子的命来抵他,新哲什么孩子,你清楚,大家都清楚,不论在村里,还是十里八乡里,都是没得挑的!杨二巧,她,她咋这么狠心哩!”

街上的邻居听了老德藩的话,都抹着眼泪。是啊,胡新哲这孩子,没有一个街坊不说好的,热情,阳光,心眼又好,努力,上进,前途光明,不仅是胡家的骄傲,更是白石西村的希望。

赖香靠在门板上,已经支撑不住了,红金赶紧说:“新理,赶紧扶你娘回家,看着她,别出来,这里有俺们!”

新理赶紧把她娘赖香搀回家了。胡家难得的这么团结,叫嚣着让杨二巧出来给个说法。

仁忠双脚都是泥,布鞋也浸透了,沙哑着说:“乡亲们,走到这一步谁也没想到,要怪就怪俺这个支书,没把这事儿想全活儿,俺要是当天就去派出所说清楚,可能就没事儿了,新哲就回来了,上次仁方没砸你们堂屋门,这次你们也饶过他吧,俺对不起你们!”说着,就准备扑通跪下去。

仁方赶紧拉开堂屋门栓,一把扶住要下跪的仁忠,“是俺不对,对不住你们,要砸你们就砸吧!”

正在这时,俊思哭着从偏屋跑出来,“娘,不好了,不好了,赶紧去看看俺姐!”

俊男已是心如死灰,悔恨不已,她把一切过错都归于自己身上,自己不应该跟警察说与新哲没关系,如果告诉警察自己就是新哲的对象,新哲就会没事。俊男使劲地撞着床头,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一块块发白的头皮已经露了出来。俊男紧紧地握着新哲刚给她在城里买的项链,新哲告诉她,等他有钱了就买个金项链给她。新哲与她告别的那个飞吻竟成了她脑海中的最后印迹。

俊男看着自己满头流下的血,痴痴地笑着:“死了,呵呵,死了!”

杨二巧赶紧跑进屋来,抱住俊男,“俊男,俊男,你不要吓娘啊,你要哭啊,你千万不要笑啊,是娘对不起你啊!”杨二巧边说边涰声起来。

俊男狠狠地咬着杨二巧的手臂,嘴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手攥得死死的,面目变得无比狰狞。

杨二巧的手臂被咬穿了,一块肉耷拉着,汩汩地流着血。

俊男疯了!再也不是村里那个最漂亮最温柔的俊男了,她不知道该怨谁,恨谁,只知道没了新哲,她的人生也就没了。

村里的妇女们见状,都心疼地哭成一团。老德藩没有说话,握着烟袋往回走,姓胡的男丁和女眷们扛着锄头,也默默地跟在老德藩身后,离开了仁方家。

以后,没有人再提起新哲和俊男,但胡家和穆家的关系比以往更生分了起来,连东街和西街都不怎么互相串门。俊男有时盯着手里的项链发笑,有时双手狠心地拔着自己的头发,一把一把地往下薅,也不怕疼,还发疯式地撞墙。杨二巧让俊思天天看着她,实在没空,就把她绑在床腿上,拴着链子,也好过让她糟蹋自己。

每个人都有一段自己的伤心往事,一个村庄也一样,一个城市也一样,甚至一个国家也一样。有些能够忘得掉,有些却不能,一辈子不能,多久也不能。

俊峰难过了好几天,偷偷地跟俊容说:“姐姐,新哲哥死了,俊男姐疯了,这是不是都因为俺,是俺告诉二巧大娘他俩进城的!”

“不是,不是,你千万不要这么想,你这么小怎么可能因为你呢,是因为他们,他们本来就闹架的,没有我们,他们也会这样的!”俊容吓得赶紧哄着俊峰说,生怕他想不开。

秋去冬来,冬过春至,岁月湮灭了不幸,除了沉浸其中的人儿。别人的事情眼前过,自己的事情穿心留,村里的日子属于大多数人的。时间一久,人们都只知道俊男是个疯子,没人再追究她为什么而疯,也没人关心她以前有多漂亮,更没人在乎她曾经的那段凄惨而又令人惋惜的爱情。

俊峰、新宇、方芸转眼都上小学了,三家父母的关系好,他们也成了无所不谈的好玩伴。在班级里,三人的学习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

长余在北山拉矿挣得很多,家里生活条件比城里人都好,方芸打扮得就如同小公主一样,一点儿也看不出农村人的模样。

夏忙收割的时候,学校里放假了,农村比城里多了一个夏天假,大概十天左右。学生要回家帮忙,老师也要回家收麦子,乡下的民办老师很多,家里都有地。俊峰和方芸家的地上交了没有种,自然不用帮忙,他俩就跑到新宇家的麦场堆里玩,孩子们都喜欢在麦垛子里掏个洞,到处都是,玩捉迷藏,也玩过家家。

午后来了一场雨,大人用塑料纸把麦垛盖上。三个小孩子躲在麦洞里,看着外面呼呼的风雨,方芸忽然说:“要不,我们三个人改改名字吧!”

“改什么名字?”俊峰不解地问。

“你改为俊风,刮风的风,我改为方云,云彩的云,新宇改为下雨的雨,好不好?”方芸盯着俊峰问道。

“好,好,我最厉害,我一下雨,把你们都淋湿哩!”新宇笑着说,身上还穿着红深的一件破背心,倚靠在垛子上,并不像俊峰和方芸穿得那么板整利索。

“我比你厉害,我一刮风,就把雨刮没影了。”俊峰不服气地说。

“你们俩比什么比,我才不要那么厉害呢,只要风去哪里,云就跟着去哪里,你要保护我,因为我是女孩子。”方芸看着天上,咯咯地笑着说,声音如银铃一般。

“你们俩听好了,以后我们写作业的时候都要改过来噢!”方芸一本正经地说,三个人又一起拉勾勾,算是都同意了。以前没有身份证,改个名字随意得很,当然起名字也随意得很,大户的会按辈序,小姓的就没那么讲究了。

回学校的那天,方芸故意趴在俊峰和新宇的桌子前,看着他俩一笔一划地写在本子上才放心。放学后,方云开心地从书包里摸出两个溜溜球送给俊风和新雨。

“哇,这么大的弹珠球!”看着有一个拳头大的溜溜球,俊风和新雨睁大了眼睛,这可比自己玩的弹珠大好多,快跟鸡蛋差不多了。

方云把那个蓝得通透的球送给俊风,另一个土黄色的送给新雨。

“你们要分别给它们起个名字,我才送给你们!”方云笑着说。

“我的就叫皇太子!”新雨瞪着眼珠子看着那个球,心里想这是怎么造出来的。

“你的呢?”方云拨弄着她的白裙子问俊风。

俊风想了一会儿,“那叫它蓝精灵吧!”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我见过的蓝精灵长得都稀奇古怪的,一点也不漂亮!”方云嘟着嘴巴说。

“那,那叫它……蓝魔之泪怎么样?”俊风试探着问。

“好啊,好啊,这个名字太美了,我就觉得里面像一滴泪一样,肯定是哪个穿着蓝色衣裳的仙子流下来的!”方云既高兴又伤心地说。

回到家,俊容正在串手珠,俊风拿着那颗球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弟弟,你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方云送我的,肯定是他爹在城里买的,他弟弟还小,不会玩儿,就送给我一个!”俊风炫耀着说。

“咱娘不是说过么,不要让咱俩随随便便要人家的东西!”俊容教训着说道。

俊风晃着脑袋说:“姐姐,你在编什么,不如你多编一个,我送给方云,就算扯平了么!”

“我才不帮你哩,要编你自己编!”俊容把东西推到俊风面前。

俊风拿着针槌子东瞧下西瞧下,半天才串了四五颗。俊容忍不住说:“你们男的咋都从小就这么笨哩!”一边说着,一边过来帮他一起串。

编完之后,俊风就拿着跑方云家里去了。方云拿到俊风的手串后,戴在手上,高兴地好几天都蹦蹦跳跳的。在他们农村孩子的眼里,方云就像上天派下的小天使一样,灵眸初展,清澈可爱。

盛夏,老人们喜欢坐在苇子荡的堤上乘凉。村里最老的要数德高了,他上过私塾,教过学生,不佝背不哈腰,不光脚不赤膊,一杆玉烟袋也极其干净,每次抽完要细细地清理一阵子,整个人看起来修养颇高。

老德高端着一本古书笔直地坐在树荫下,有时给一些老头子念些隋唐演义等历史书,更多的时候是给孩子们讲故事。

好多孩子围在他的旁边叽叽喳喳的,老德高就抽一根柳条,撸掉叶子,谁不听话在谁的腚上抽一下。俊风坐在德高的跟前,老德高也格外地喜欢俊风,觉得这孩子聪明悟性高,一点就透。

仁信家的俊和把俊风挤到一边,坐在老德高的膝盖上,不满地说:“他是俺老爷,又不是你老爷,你德厚老爷已经死哩,凭什么你坐俺老爷的跟前儿,俺偏不让你坐!”

老德高一把扭住俊和的光腚,疼得俊和龇牙咧嘴,“说啥咧,你们都是一样哩,一个祖宗的!”

“那俺祖宗是谁啊?俺娘说是穆桂英!”仁礼家的老二俊原问。

老德高眯笑着说:“你娘瞎说,穆桂英的孩子姓杨哩,她嫁给杨家将的杨宗保,怎么是咱祖宗哩,她爹穆羽,她哥穆桐是咱祖宗,到了后来明朝的穆伯寅还当了御史,这叫光宗耀祖,你们从小要学着点哩!”

“仁义二大爷家的俊华哥考上大学哩,他比御史厉害吗?”仁达家的俊杰问道。

“那还差得老远哩,要说咱门里谁以后有出息,我看俊风还差不多!”老德高摸着俊风的脑袋说。

夜晚,知了还不停歇,农村里的人除了拉呱,就没有什么其他消遣了。老爷们儿在河里冲个澡,光个膀子坐在堤上吆喝着侃大山。妇女们等到九点多的时候,趁黑也下到浅滩里洗澡,时不时传来一阵阵偷偷的笑声,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没荤没素的。

“你看人家仙姝身上多白,嫩得跟出水儿一样,哪像咱们这些老娘们儿糙得很,连自家男人都不愿看,不愿意碰,真是没法儿比!”李四妹一边哗哗地洗着,一边调笑道。

“宝妹啊,以前你还可以撑得了咱村的门面,现在可没法跟人比喽,人家玲玉、香玉、仙姝都比你好看哩!”杨大凤故意挑事说道。

气得韩宝妹硬挺着胸脯不说话,故意站在河中间。

“哟,这软塌塌的,硬撑也没用么,要不你跟仙姝站一起比比看,人家身上哪块都比你强,男人可都稀罕她这样的哩!”马小草也趁机过了一把嘴瘾。

回到家里,胡红银猴急地窜到宝妹身上,宝妹一脚把他踹到铺下,“你看看你,一个卖肉的还比不过一个开拖拉机的,人家仙姝吃香的喝辣的,跟城里人一样,看看俺,皮糙肉厚的,跟你受了多少罪,想当初俺也是百里挑一的人,自从进了你们胡家的门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胡红银被宝妹教训得一点脾气也没有,起身就想往外走。刚走两步,宝妹就从后面死死地揽住他,喘嘘着说:“一个大老爷们儿还不兴被俺说两句了,仙姝怎么了,好看有屁用,男人在外面,还不得像守活寡一样,怎么和俺比,俺男人就在身边!”

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地用光溜溜的*磨蹭着红银。红银被她撩得浑身发烫,骂着说:“你这个害人的xx儿,俺今晚……!”一双粗壮大手狠狠地钳住……,腰间……生生地抵到铺上。

……

农村孩子们的假期是不学习的。每逢这个时候,麦子收完了,玉米又没长成,家里自然没什么忙要帮,田里、河里、坑里、岭上、堤上,没有孩子们去不了的地方,光脚的、光头的、光膀子的,还有很多光……的。

自从上次穆胡两家闹掰后,村里的孩子们也分成了两派。东街的以胡姓为主,除了红银家的新永、红金家的新胜年龄大以外,红银家的新远十四五岁,成了孩子王,带着七八个孩子一派。西街仁礼家的俊中在堂兄弟中排行老五,也十四五岁,带着姓穆的八九个孩子一派。

两派的孩子定下盟约互不来往,其他外姓人只能加入一派。但毕竟是孩子,互不来往是决然做不到的。两队人马经常碰到一起,互相挑起几句就开干,打群架他们还是不敢的,那就用其他的定胜负。有时候打宝,有时候打弹珠,有时候斗鸡,有时候玩烟拍,说到底还是比着玩儿。两个孩子王互相比,其他的按大小年纪一个个比,如果哪派赢了,连走路都带风。

俊中带着一帮孩子下完河,大家各自回到家里用压水井打了水,喝了一瓢子井水,又跑到街上集合。

“去哪里玩好呢?该玩的都玩遍了!”俊中估摸着说,又把俊风叫过来,“俊风,你和新雨关系不错,我派你为侦察员,去打听一下他们今天去玩儿啥!”

“我不去,这不是侦察员,这是特务干的活么!”俊风一点也不情愿。

“怎么是特务呢,你这是密探,八路军的密探,我现在派你去日本鬼子那边打探消息呢!”俊中一脸正经地骗他说。

俊风被他唬住了,装着小八路的样子,一路伪装着朝东街跑去,时不时地还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异样。正跑到方云家门口,正碰见从东街跑过来的新雨。

“你干啥咧!”俊风把新雨拉到方云家的门楼子旁边。

“新远让俺来暗中打听一下你们去哪里玩哩!”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新雨还是湊在俊风的耳朵旁边小声地说。

俊风瞪大眼睛说:“咱俩的任务是一样哩,既然他们不知道去哪里玩,咱俩定一下好哩,回头给老大说一下,你想去哪里玩?”

“俺想去河里摸鱼,然后用瓦罐烧鱼汤喝,上次俺都没轮上喝一口,都被他们喝完了,这次多抓一些。”新雨想起吃鱼就嘴馋。

俊风伸了伸舌头,“上次我们也烧了,那么难喝,都咸死人了,再说现在河里也没多少鱼了,你再想个其他地方吧!”

新雨挠了一下头说:“那俺想去白石东村偷桃子吃去,你们都有得吃,俺娘都不给俺买!”

“好哩,咱们回去跟老大们说一声,千万别说是咱俩的主意!”俊风小声地说。

见俊风偷偷地跑了回来,俊中迫不及待地问:“打听到了没有,他们去哪里玩?”

“他们打算去白石东村苇子荡偷桃子去!”俊风仍就小声地说,但一脸的镇定,没有一丝说谎的样子。

“哈哈哈,他们这群小日本鬼子果然坏得很。好,咱们也去偷,看咱们八路军偷得多还是他们日本鬼子偷得多!”说着,俊中带着一群孩子拿着长短不一的杆子,敲打着路两边的柴火垛,向白石东村溜去。

白石东的苇子荡旁边是一片果林,有苹果树、桃树、梨树,靠着乡河,不怎么缺水,但产量也不高。此时的桃子还青得很,和石头一样梆梆硬,但在孩子们看起来,好玩比好吃更重要,更何况那时还比较穷,虽然每家已经能吃上饭了,但离吃饱吃好还是差得远。

两拨人隔着十几米,各走各的,互相比着看谁喊的声音大。到了果林边上,扒开人家的篱笆,像狗洞那么大小,挨个钻了进去。正当摘得兴起时,看果林的狗叫了,狗主人拿着木棍跑了过来,把两队人都抓了个正着,谁也没跑掉。

见是白石西村的孩子,看果林的秦老汉气不打一处来,但也不好打这些孩子,就让他们把裤头和背心全脱光,光着腚走回去,把大人叫来,赔完钱再领衣服。

这时,秦老汉的孙女秦小娟从小草屋里走了出来,跟秦老汉说:“那个俊风和新雨是俺们班的同学,学习可好哩!”

“他俩学习好,那肯定是被骗来偷东西的!”秦老汉说着,把俊风和新雨的衣服还给了他俩,又叮嘱说:“以后别跟这些坏孩子学!”

这群孩子光着腚回来后,都被爹娘狠狠揍了一顿,大家又找到仁忠商量着怎么办。大家湊了些钱给仁忠,仁忠摆了摆手让他们拿回去,就摇着头,叹着气,去了白石东村。

没多长时间,仁忠就把孩子们的衣服都拿了回来,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和秦老汉交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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