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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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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灵一把推开他们,“要你们管,你们就是计划生育的狗腿子,没有一点好心眼子,竟瞎使坏!”

新华和新强不干了,上来就要挠黄灵,黄灵哪打得过他们俩,赶忙朝屋里呼叫人。俊风和方云刚想从屋里跑出来帮忙,黄灵的哑巴娘却抓着两块土坷垃,恶狠狠地跑了出来。

新华和新强见了,吓得赶紧撒腿就跑,“哑巴打人了,哑巴打人了!”

黄灵的娘直接将土坷垃朝两人扔去,正好砸到新强的偏头上。土坷垃碎了,新强的头也破了,疼得新强撕心裂肺地哭着跑回家。看着满头满脸是血的新强,吓得红茂不轻,赶紧领着他去村里卫生所去看。

“他陈二大爷,你看要不要给他去乡里缝几针,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哩?”红茂担心地问。

“不用,不就擦破点头皮,包一下,个把星期就没事儿了!”老陈一边给他抹着碘酒,一边用医布给他包扎好,又用网套在头上。

红茂、陈开莲带着新强,红金和杨大凤也带着新华,两家一起到黄灵家兴师问罪。

红茂用棍使劲捅黄灵家的门,骂道:“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啊,竟被一个哑巴家欺负,没有王法了!”两家媳妇也跟着在外面骂街。

正在骂得兴起时,哑巴拿着铁锨,猛地打开门。红茂一个趔趄,没站稳,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铁锨。哑巴拿着铁锨还要朝红茂身上砸,眼睛瞪得通红,嘴里哇哇地叫着。

吓得红茂一咕噜爬起来赶紧往回跑,手里的棍子也扔到一边。红金、开莲也撒开了腿跑,大凤吓得直接钻进旁边的柴火垛里,满头麦渣子,哆嗦着不敢出来。

晚上,四个人越想越气,结着伙去了仁忠家。

“你这当支书的不能不管,揍破了俺家孩子头,还揍俺家大人!”开莲气愤地说。

“就是,就是,新强躺铺上都不吃饭了,有什么后遗症得让哑巴赔!”大凤也在一边夹角说。

老仁忠猛吸了一口烟,“是人家黄灵娘先惹得你们么?人家没来告状,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儿还来告状,在一个妇女跟前儿,你们能吃亏哩,说出去谁信哩!”

红金在一旁边诉苦说:“仁忠支书,你是不知道啊,哑巴可狠了,劲儿也大,俺们只是拿家伙吓唬吓唬人,哑巴可是真砸啊,往死里砸俺啊!谁不怕她?”

“把哑巴赶走,别呆在咱们村祸害人,来这里净占俺们便宜!”大凤忿忿不平地说。

“人家娘俩是住的你们屋,还是种的你们田?哪里占得你们的便宜?”仁忠有些不耐烦,“咱们都是村里的邻居,互相着想,互相担待,别老想着挑事儿,人家有难,能帮就帮一把,不帮就躲在一边,别烧油!”

“支书,你这话俺可不爱听,是俺们先惹她没错,计划生育的说了不让管二巧家的事儿,她为什么管,她家也有错哩,俺要去乡里告发哑巴哩,也让计划生育的拉她家的屋!”开莲本来是个老实人,在老胡家多年的感染下,也渐渐变得有恃无恐起来。

“去,去,你们愿意告,一起去告,丑话我可说在前头,把黄灵家的屋拉了,黄灵他娘要去你们两家拼命的,如果出了人命,别来找我这个书记!你们惹的事儿你们自己掂量着办!”

四人面面相觑,不敢言语了。

“那,那哑巴砸了俺家新强,怎么也要道个歉,赔点钱么!”红茂试探着问。

仁忠目无表情地说:“她一个哑巴,你让她道什么歉,要赔钱的话也可以,你去她家里,看中什么东西就拿点什么东西!”

红茂哪还敢再靠近黄灵家一步,如果敢的话就不来找仁忠支书了。在仁忠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四人只能又各自回家了,白白挨了两顿揍,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无论在农村也好,在其他地方也罢,都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乡里的卫生院来学校做体检,体检后大家都在悄悄地传言,黄灵是石女,谁在她身边都会有晦气霉运。后来,又有人说,她们母女俩是被生父嫌弃赶出了家门,所以到处要饭,流落到白石西村。

新强和新华幸灾乐祸极了,背地里没少挖苦黄灵。渐渐地,大家都不愿意和黄灵玩了,只有俊风和方云一点也不在乎。

植树节,学校里组织学生到西王岭上植树。俊风、新雨、方云和黄灵一组,新强在一旁教唆:“新雨,其他人俺管不了,你是姓胡的,再和他们在一起,以后俺们不和你玩了,你们家也别呆在俺们东街了,本来也是你爹死皮赖脸求俺大老爷才同意你们从西街过来的!”

“新雨,别听他胡说,谁家在哪里是仁忠大爷说了算,他瞎扯的,你千万别过去!”俊风和方云在一旁拉着新雨。

新雨纠结了半天,挣脱俊风和方云的手,“俺先回岭下拿树苗去了!”说着,一个人跑下岭去,只是再也没有上来,不知道是去了别的组还是躲到教室里去了。

俊风他们只好三个人栽了起来。俊风找了一个阳光好的地方,栽了一棵小树苗,方云紧挨着左边栽了一棵,黄灵就在俊风的右边栽了一棵。三人累得躺在岭上坡间休息了一会儿,方云笑着说:“咱们给三棵小树苗起个名字怎么样?”

“你怎么这么爱起名字呢?”俊风一脸不解地说。

“我们女生都喜欢起名字哩!”黄灵快语道,乐观向上的她并没有受到别人风言风语的影响。

“那我的这棵叫风神吧!”俊风想都不想说道。

“太老土了吧,我的这棵叫云仙子!”方云托着粉嫩的腮帮说。

“黄灵,你呢?”

“我,我的,就叫灵儿吧!希望它保佑我们三人什么愿望都能灵验!”黄灵闭着眼睛说,仿佛现在就在许什么愿。

在山丘的另一边,新雨听见了他们的讲话,他给自己栽的小树苗也起了个名字:雨阳。他希望自己的人生犹如雨后的阳光一样,告别贫穷,告别卑微,自信而阳光的生活。

有那么一刹那,他也抱怨过为什么自己不能生在像俊风和方云那样的家庭中。以他的年纪,还不知道什么是命运的不公,只是觉得不能像别人那样吃得好,穿得好,不用帮爹娘下地干活。

新宇的那棵小树孤零零地立在山丘上,无人过问,也无人在意,一如他小小内心中的缩影。

学生们栽完树,都往学校赶去。俊风跟方云说:“你和黄灵先走吧,俺去那个池塘边洗把脸去!”

方云和黄灵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样子,都笑出了声,两人挽着手一起跑远了。俊风跑到那个池塘边,撩起袖子,站在塘沿上,躬着腰准备用手捧水。也许是脚上的土一沾水就变滑了,身子一倾,扑通一声掉进池塘里。

池塘里的水有近两米深,俊风又不会游泳,不停地露着头,一口口地灌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新雨在一边看得清楚,心里却充斥着矛盾的纠结,他想叫人,可是又鬼使神差地站在那里,一声不吭,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啥,就这样冷冷地看着,好像在盼望着什么。

正是这时,一个人猛地扎进池塘里,双手把俊风托了上来。这人正是张阿三的大儿子张小保,他家的地在这旁边,干活正好路过。张小保拍了几下俊风的后背,俊风吐了几口水,渐渐的清醒过来,幸好发现及时,灌的水也不多,看样子没有什么大碍。

此时的天气还是凉得很,张小保告诉俊风赶紧回家换衣服,学校也别去了。俊风跑回家,一看没有人,自己换了一套衣服就又上学去了。

路上正巧碰上也回家换衣服的张小保,张小保笑着说:“这么用功,换上衣服就去学校,你要是考不上大学,天理不容哩!”

俊风还是年纪太小了,并没有意识到张小保救了自己一命,也不懂得说谢谢,没有理他,闷着头跑远了。不过,若干年后,张小保去宁城做生意亏了本,俊风还是倾囊相助,帮他渡过了难关,又给他介绍了客户,让他的公司扭亏为盈,也算是报了当年的救命之恩。

回到学校,俊风发现自己的书包不见了。来来回回找了半天,在厕所旁边找到了,可语文、数学课本的封皮都被撕掉了。

黄灵跑过来告诉他:“是新强和新华他们俩干的,把你的书撕了,叠宝了,不信你翻翻他们口袋,我刚才还看见他俩在地上打宝了!”

俊风扭着新强找他算账,新强嘴里叫着:“你敢打俺,俺哥新刚上五年级,俺让俺哥来揍死你!”

俊风放开了他,说:“我不揍你,我告诉老师去,让老师收拾你!”

新华在旁边说:“俺们不知道那是你的书包,是新雨偷偷把书包扔那里的,是俺俩捡到的!”

“你胡说八道,新雨是我好朋友,怎么会扔我的书包!”俊风说完,跑到办公室告诉了老师。

老师当然也不相信新雨学习这么好会扔别人的书包,便狠狠地教训了新华和新强,并托人告诉了他们两人的家长,回到家里后他俩也被父母又胖揍了一顿。

第二天,新华和新强把新雨拉到角落里,噼里啪啦地打了他一顿,新强说:“谁让你扔俊风的书包,俺俩被老师和家长打了两顿,你这小子恁他娘的坏!”

“就是,俺说是你扔的,还没人相信,都赖俺俩头上了,下次再这样,还揍你!”新华一边说,一边又呼了他一刮子。

新雨挨了一顿揍,不敢还手,也不敢告诉其他人,但他心里发誓要让他们俩付出代价。

下午,学校组织考试,后桌的新强跟新雨说:“呆会儿考试的时候,你要是给俺们抄答案,俺们以后就不欺负你!”

新雨没有考虑就说:“以后你们俩都不用学了,尽管玩儿,考试都包在我身上,绝对让你们每次都考九十分以上!”

果然,成绩下来了,新强和新华都考得很好。

杨大凤到了红茂家跟陈开莲说:“谁说别人家的孩子就学习好,咱新华和新强也有出息哩,这次在班里都考前五名哩!”

她还故意大声地说给隔壁的听,新雨听到了,心里一阵暗笑。

陈开莲问:“大凤嫂,你们家今天吃什么?”

“吃什么?只要不吃豆腐就行,省得被人忽得满头都是!”大凤说完,哈哈地笑了起来。

红深刚回来躺铺上,听见隔壁大凤的话,心里堵得慌,两眼发黑,嘴里一股腥臭喷出,虚弱的身子缓缓倒了下去。香玉闻声,赶紧跑过去看看,只见被子上一大块血迹,红深昏倒在铺上不省人事。

吓得香玉赶紧把新雨叫过来,“新雨,你爹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啊?”说着哭了起来,一时没了主心骨。

“娘,咱们把爹拉到医院里去看看吧!”新雨一边镇定地说,一边去院子里拉排车,铺上了一丛干草,又抱了一床被子盖在车板上。

香玉在前面拉,新雨在旁边推,一起把红深拉到乡医院。医生检查了一遍,摇着头说:“你们去县城里看看吧,这病乡里看不了,要用仪器检查,咱这医院没有!”

“大夫,那这病严重不?”香玉忐忑地哭问道。

“我们当大夫可不敢说,也可能什么事儿都没有,吃点药就好,也可能是肿瘤什么的,治不好!”大夫模棱两可地说。

“那可咋办哩,新雨,你在这里等着,娘去乡中学找找俊风他爹,他们认识人多,给咱们出个主意!”香玉着急地就想往外跑。

“娘,咱们俩拉爹去县医院,不用求别人!”新雨表情坚定,他的话根本不像一个孩子说的。

那个大夫见状,也是可怜他们,说:“这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了,你们还是先拉回家里,商量好了再去县城,他都这样了,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分别了!”

新雨和他娘又把红深拉回到家里。

晚上,红深醒了,见香玉和新雨都还没睡,便吃力地坐了起来,一手牵着香玉,一手抓着新雨,心中百感交集,不知说什么好。

“他爹,你可千万别有什么事儿,俺和新雨都指望着你哩!”香玉轻声泣着说。

红深望着满屋破旧的东西,没有一件像样的物事,难道这就是自己拼尽全力给香玉和孩子带来的生活吗!

红深心中了无生望,愧疚地说:“香玉,嫁给我真让你受苦了!”

又转向新雨说:“要好好学习,要考上大学,要留在省城,不要回农村来,要照顾好你娘,要给爹争口气……”

说着,不断地咳嗽起来,眼睛通胀,充满了血丝和泪水。红深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还过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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