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母睨他一眼,“用你说?我不知道你今天要去哪儿啊?这是给小语的,她不是喜欢吃我做的卤味吗,我多做一点,你一会儿给她带去。”
“咱家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江母在围裙上蹭了下手,看着锅里咕嘟咕嘟的料汁,“这也算是一点心意。”
“她收到肯定会很开心。”
“小语是个好孩子。”江母关了火,拿出干净的玻璃盒分装卤味,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下,“你也是个走运的,居然能和那边的孩子玩得那么好。”
那边,是这边人对南巷的叫法,一条巷子隔着泾渭分明的两端。虽然现在这一片统称南巷十里,但住在里面的人都知道,南巷自建成至今,从未跌过身价。
甚至在拆旧建新那几年南巷唯一一套在售房源还上了拍卖,拍卖金以一个恐怖的趋势飞快增长,最终成交价是一个放到现在来看依然令人咂舌的天文数字。因为极其高昂的成交价,这事还上了当地新闻,又在当晚被撤下。
那个数字也在江盛林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现如今南溪市还有句笑言,钱权南巷,玩乐十里。都说南巷的房子贵出天际,我说句公道话,你以为十里的房价就很便宜吗?什么档次,敢觊觎南巷的房子。
这话说得多少有点夸张,却也没错,南巷十里位于市中心,同时临近瑜希三中这两所声名远扬的重高,房价租金均不便宜,但南巷和十里之间,还是存在本质上的差距。
阻断两边的不是巷子,而是天堑。
能跨过这道天堑走到对面,也是源于一个意外。
那是一年夏天,即将成为一名一年级新生的江盛林跟着父母搬到南巷十里,虽然政府拆迁给了补贴,但同时也撞上了房价飞升的时候,新建起的楼盘价格让人望而却步,老两口一合计,索性趁着这边房价大跳水拿下了这套房,又买下了附近的铺面做起小吃。
当时的南巷还没有栅栏围着,那条小巷也没有被砌上,父母忙碌地顾不上他,他被那一片建筑吸引,走进了那条暗巷。
小巷位置不好,没有光照,无论白天还是晚上看起来都阴沉沉的。彼时年纪尚小的江盛林看到阴森森的巷子有些害怕,但对那边的好奇又驱使着他往前走,巷子里堆着不少杂物和腐坏的垃圾,恶臭的味道一度让他想打退堂鼓,却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捂着鼻子走出一段路,他看见前面围了好几个人,无一例外的寸头、黑T、纹身,还拿着很长的砍刀,烟味远远地便飘了过来。
他们围成一圈,江盛林没看清他们做了什么,只听见包围圈里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吓了一跳,手上忽地一凉,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毫不夸张地说,他当时心跳都停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触电似地想甩开那只手却被握得更紧,细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要过去。”
小江盛林愣了下,一愣神的功夫,那只手使劲把他拉了过去,他被拉到了靠墙处的一堆杂物后,借着稀疏的光线,他看见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儿。
女孩白白嫩嫩的脸上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像洒了水的葡萄,亮晶晶的。她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头发扎成了两个小揪揪,一手抓着他,一手竖起食指抵在嘴边,“先不要过去,那边……”
不用她细说,江盛林听到了那边传来的声音:“我跟你说过了吧?让你三天之内把钱准备好,钱呢?嗯?!”随着漫不经心的语气响起却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和一个男人痛哭流涕的求饶声。
但求饶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巷子里接连响起拳头砸在肉上的闷响,那个人,在被那群人打。
江盛林意识到这件事后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心口突突地跳,身子僵硬地贴墙站着,大气不敢喘。那边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听得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人没了手还能活吗?吃饭怎么办?脚,脚没了怎么走路?眼睛,眼睛……
他闻到了一股铁锈味,男人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巷子里,久久不息,巨大的恐惧下他不自觉攥紧了另一只手里的东西,用力到手都在颤抖。
施轻语吃痛地皱起眉,想抽回手,他又攥得实在紧,手又被捏得很疼,她使劲往回一抽,江盛林受惊之下猛一甩手后退一步,施轻语的手被甩到墙上砸了下,江盛林后退的脚步也踢到了一个易拉罐。
易拉罐咕噜噜滚到了巷子中间,方才还充斥着各种声音的巷子忽地安静了下来。
像是一盆凉水兜头泼下,江盛林傻站在原地,这一后退让他脱离了杂物的遮挡,他看见了同样愣住的施轻语,和巷子中间缓缓回过头的,宛如地狱恶魔般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