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吧。”
江盛林看她转头就走,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抬脚跟上,她刚刚说了不卖他,还长得那么好看,应该不是坏人。
施轻语到家时家里还是没人,她推开铁门进了院子,看江盛林在门外畏畏缩缩地不敢进来,她歪了歪头,进屋抬了自己的小板凳出来,在院子里坐下,拍拍另一个空板凳示意他过来坐。
“我们就坐这儿等吧,这样我爸妈一回来就能看见我们。”
江盛林这才磨蹭着坐过来,眼睛还时不时往外瞟,施轻语双手托腮看着他,纳闷,“都说了不卖你了干嘛还那么紧张,一会儿你回家还要我爸送呢,除非你从巷子里回去。”
一提到巷子江盛林忽地想起什么看向自己鞋,干净的鞋面鞋帮上沾着猩红色的血渍,是躺在地上的那个人的血。凄厉的惨叫好像还回荡在耳边,江盛林紧紧抿着嘴巴,身子轻轻发抖。
施轻语也跟着看了一眼自己的鞋,上面同样沾着些许血渍,但没有他鞋上那么多。看着他咬牙忍住不哭的样子,施轻语眨了眨眼,学着爸妈哄她的方法伸手一下一下摸着江盛林的脑袋,嘴里念念有词:“不怕不怕。”
江盛林回头对上她平静的双眼,语带哽咽;“你不怕吗?”
“又不是第一次见。”施轻语看起来有些漠然,“最近总有很多人打架,也有很多人流血,爸爸说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在争抢,谁也不让步就会打,打架就会受伤流血,但他们都是大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所以不要管,也管不了。”
她其实不太听得懂这是什么意思,但爸爸很厉害,所以他说的话肯定是对的,她也都会听。
“而且那个被打的人也不好。”施轻语想起她听见的那些,皱起眉毛,“他跟那群人借了很多钱拿去赌,输完了,那群人找他还钱他还不上,就被抓走了。”
这是她吃饭时无意间看见的,那群人抓着那个男人从她身边走过,一边走一边说着那个男人的不是,声音大的想听不见都难。
江盛林不太清楚赌是什么意思,只听懂那个男人欠了钱,“还不上钱他们也不能…”
“但是他说,”施轻语打断他,“他有个老婆,长得好,他还有个小女儿,四五岁,都可以给他们,随便他们做什么,只求他们放过他。”
“如果可以的话,再给他一点点钱就够了。”
这些是她在巷子里听见的,那个男人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说着自己多么不容易,希望他们能放他一马,作为交换,他可以把自己的妻女交出去。
她其实不清楚那个男人把自己的妻女给那群人是什么用意,但那群人怎么看都很凶,后面那个男人的下场也不好,如果那群人真的答应了他的提议,那那对母女将面对的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想到这里,她很难对那个男人有什么怜悯心。
施轻语把脚上的鞋子一蹬,赤脚踩在地上,看着天边逐渐落下的太阳,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
江盛林听不太懂她的话,但也能隐约感觉到那个男人并不无辜,他顺着女孩的视线看向远处的太阳,夕阳缓缓消失在天际,连带着收走了最后一丝橙黄的云彩,世界陷在静谧的蓝色里。
拉回他思绪的是推门声,江盛林回头,看见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推开铁门进来,旁边的女孩跑过去被他抱起,男人温和的嗓音抚平了他心里那丝隐晦的不安,“怎么不和朋友在家里玩?晚上外面蚊虫多,小心给你脸上叮个大包。”
施詞说着捏了把施轻语软乎乎的脸蛋,招呼江盛林进去,“进屋玩吧,一会儿要降温了。”
江盛林站起身,手捏着衣角有些局促,“叔叔我,我不是…”
见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施轻语接过话头,“爸爸他想回家,但他家在十里那边巷子太黑他不敢走,你送他一程吧。”
“好啊。”施詞随口应着,一抬脚却踢到了个东西,仔细一看是施轻语的鞋,他有些无奈,“怎么在院子里还不穿鞋。”
他弯腰捡起鞋子,眼尖地看见鞋面上的血渍,嘴角笑容一凝,转头仔仔细细看了施轻语一圈后把她抱进屋里,“乖乖待在家不要乱跑,爸爸回来有话要问你。”
“哦。”他不说施轻语也知道他要问什么,今天这事儿她也没想瞒着,“等妈妈回来我一起告诉你们。”
“那好,去玩吧。”施詞摸摸她的头,关上房门后走到江盛林面前蹲下身和他视线齐平,“还记得自己家在哪儿吗?”
江盛林点点头,他有去过新房子,大概知道在哪一片,他坐在汽车副驾驶上,双手抓着调节好的安全带,看着两侧的房子飞快后退。
事到如今,他也知道了人家是大好人并且帮了他,妈妈教过他,受到别人的帮助应该说谢谢。
他还没跟那个女孩子说谢谢。
江盛林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个东西,他转头看向开车的男人,心里过了一遍措辞后磕磕绊绊地开口:“叔叔,谢谢您。还有刚才那个女孩,我,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说谢谢,您能帮我把这个给她吗?”
孩童摊开的掌心里是一朵小红花,像是幼儿园里代表优秀而颁发的勋章。
“等下次见面,我会好好谢谢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