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灼心,蝉鸣聒噪,盛夏天燥热沉闷,是浓密葱茏的高林枝叶都挡不住的热。
浮云山上的寺庙隐匿在深林,青石砌成的台阶弯弯绕绕,一眼望不到尽头,然而且看台阶磨损的程度,似有不少人千跪万叩,来此求愿。
台阶上的少年三步一跪,骨骼分明的手指间半挂着一串佛珠,双手合起虔诚祈祷,复又起身,继续向前走去,继而跪拜。
热气围困着少年,白衬衫早已被汗水打湿,额头上的汗珠滴在石阶上,后颈等暴露在日光下的肌肤隐隐泛红。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热气未褪,深林云雾中的寺庙初现端倪,这样的天气,鲜有信徒来此,寺庙里外的人也零零散散。
少年的步伐坚定虔诚,寺内僧人前来接待,引入庙内。
随着幽远的撞钟声,少年手中的摇签落在地上,他双手捡起,递给僧人。
大师解过签,看向跪立在佛像面前的少年:“施主所求之事,是心安还是平安?”
少年人掌心相贴,躬身拜了拜佛祖,又起身拜了拜大师,因缺水而干到起皮的薄唇微动:“家母体弱,故来此求平安,亦是心安。”
大师长叹一声,从小僧人手中的木质托盘里拿起两枚平安符,递交给眼前少年:“心病难医,解铃还须系铃人,方得圆满。”
少年眼皮低垂,睫毛轻颤,眸底的情绪被完全遮掩,接下平安符与大师告别,嗓音低沉沙哑:“多谢大师指点。”
离开寺庙,将至傍晚,扫洒的僧人身着蓝灰布衣,清扫着尘土,少年人离去,高大清瘦的背影,孤独且单薄,渐渐与漫天晚霞融于一体,消失在石阶的转角。
灰蓝的天吞没最后一丝橙红,黄昏告一段落,此时天空尚且透点暗白,山脚下的台阶入口终于出现少年人的身影。
等在车边的司机拉开车门,关门之前将暂留在他这边的手机交还给他,表情有些为难:“兰小姐刚才打来好几个电话。”
沐景晨接过手机,回拨第一个号码。
车子启动,悠悠前往市区,路程遥远,天色渐暗,街灯陆续亮起,道路也渐变宽阔平稳,当繁华的都市浮现在眼前,已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
沐景晨的手机未曾放下,回拨的电话一次又一次被挂断,他锲而不舍,直到忙音变成关机提示音。
少年的眼神是麻木的,似是习惯了如此反复的磋磨。
车子停在江景名邸的某栋别墅前,沐景晨才堪堪放下手机,取出一枚平安符,递给前座的司机:“今天不回沐家了,孙叔,麻烦您把这个交给我妈。”
沐景晨推门下车,走进入户花园的欧式大门,站在紧闭的客厅门前输入密码。
“滴滴滴——密码错误。”机械音响起,密码锁亮起了红灯。
他按了按门铃,五分钟之后,门口才传来响动。
扑面而来的酒气,比她身上的香气来的猛烈,兰晓赤脚站在门口的羊绒地毯上,只穿了一件香槟色真丝睡裙,黑色长发被仔细梳理过,两只蝴蝶夹子一左一右的夹在半拢起的小辫子上,余下的头发垂落在胸前。
她那么爱美,一定是刚刚梳理过。
她精致的像个公主,如果忽略她已经哭花的淡妆。
她的眼神透着一股杀气,继而演变成怨恨,她抬起右手,毫不犹豫的扇在沐景晨的脸上:“你去哪了!”
沐景晨习惯了如此,握住她的手走进客厅,客厅里凌乱不堪,他默默收拾残局,身边的兰晓就站在他身侧。
他捡一件,她踢开一件。
“我去了浮云山寺庙。”沐景晨索性放弃,打算明天再收拾,未等他起身,便被兰晓推倒在地。
她跪坐在地板上,两只手死死的掐住他的脖子,沐景晨感到窒息,轻扯着她摁住不放的手。
脖子上的力道渐渐收敛,黑色的长发扫过他耳侧,兰晓低头咬着他的嘴巴,牙尖刺破他的唇角,血腥味弥散在口腔,她慢慢吮掉。
待兰晓宣泄够了,沐景晨抱她回了房间,他摘下蝴蝶夹子,拆开她的头发,哄着她入睡。
夏夜安宁,风都是暖的,池塘的水面泛起微波,映着月光。
卧室里亮着一盏小灯,暖色灯光散在黑暗的空间里,像傍晚时分的落日余晖。
兰晓侧躺在沐景晨的怀里,枕在他胸口,有力的心跳抨击着她的耳膜,格外动听,心跳声如同催眠曲。
入梦时,聒噪的手机铃声将她吵醒,好不容易汇聚的睡意被吵散,兰晓也跟着焦虑烦躁起来,一口咬在欲要接电话的沐景晨的肩膀上,以发泄自己的不满。
沐景晨闷哼一声,还是接起了电话,在兰晓清醒的状态下,习惯性的开了免提,是沐家打来的电话。
他将手机放在枕边,拇指摁在她软乎乎的脸上,继而探进她的双齿,兰晓松了力道,安分守己的靠在他肩头,同他一起听着对面的嘱咐和探问。
对面的声音柔柔的,听起来就像蕙质兰心的淑女。
沐景晨的母亲不喜欢拖沓冗长的唠叨,简单问候几句,便把手机交给丈夫,沐景晨的父亲更不善唠叨,所以每一个问题都简单直接。
“景晨,去哪个学校?确定好了吗?”
沐景晨沉默良久,对面的人明显忐忑不安起来:“今年不能再任性了,你照顾兰晓的心我能理解,但不能再陪她复读一年。”
原本去年他们就该去读大学,只不过兰晓因特殊情况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几经大起大落险些丧命,自然没能考出什么好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