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不该问的,但我控制不住。记忆里最后的画面是妈妈将我推入密室时染血的手指,爸爸挡在门前炸开的异能光芒。而现在这些人告诉我,那场大火什么都没留下,连灰烬都混着雨水流进了下水道。
抱臂倚墙的夏宇突然冷笑:"雄哥,你该不会想收留她吧?"
"我去下洗手间。"我站起身,膝盖撞到茶几也毫无知觉。镜子里的人对自己露出个扭曲的微笑——多可笑啊,自己甚至没资格见到父母的最后一面,因为连"最后一面"都烧成了连DNA都提取不出的焦炭。
冷水冲在手腕上时,绷带渗出血迹。突然想起六岁那年第一次学火系异能,老爸握着我的手腕说:"火焰最可怕的地方不是灼热,而是它会把存在过的证据都抹消。
就像现在这样......
我把额头抵在冰冷的镜面上,数着呼吸。一次,两次,原来人不需要异能也能感到这种疼痛——像有人把自己的内脏都换成了烧红的煤块。
回到客厅时,所有人都装作若无其事。雄哥递来的热可可太甜,夏天讲的笑话太干,夏美展示的异能太拙劣。只有夏宇,那个据说最冷漠的夏宇,在递给她纸巾。
我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笑了。多奇怪,这种时候反而流不出眼泪。我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倒影,突然很想知道——如果现在可以发动异能把自己烧干净,会不会就能在另一个世界见到父母?
但这个念头很快被掐灭。因为夏宇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镜片反射着冷光,手里拿着本账簿:"住宿费每月八千,考虑到你的特殊情况..."他翻过一页,"等你恢复好了,做家务抵债"
“谢谢你们的好意,我会恢复好尽快离开的......”我很快掩饰掉那抹悲伤的情绪,礼貌中带有一丝疏离,语气冷淡。
“夏宇!”雄哥的杯子重重砸在茶几上,“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钱钱钱的”
雄哥用手肘狠捅儿子,后者不情不愿地补充:"...当然安全第一。"夏宇继续补充道"还有,多个人吃饭,每月生活费得减一千。"按键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雄哥握住我的手,微微一笑:“这就对了,你以后和他们一起叫我雄哥就好。”
夏宇在一旁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行了行了,别在这里婆婆妈妈了。她要是想走就走,我们这里又不是慈善机构。”他的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敌意,对这个“不速之客”感到极度不满。
看着面前的男人咄咄逼人的模样,我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她只是来夏家借住,并不是来找麻烦的,等伤养好了她会马上的搬出去。
“你别在意他,夏宇就是嘴硬心软。”雄哥看着我“哎呀,好啦,夏美,你带着十七先去换身衣服。”
刚被扣了生活费的夏美板着脸,草草把我带到了临时收拾的房间后,将一个帆布包塞进自己的怀里。
“这是什么?”我有些疑惑地看着怀里的口袋。
“哦吼,是势利鬼从你家拿来的,里面应该都是你的衣服。”夏美撇撇嘴,马上转身离去。
等房门关上,帆布包里的衣物散落在床单上,她挑了件最朴素的灰蓝色衬衫,和之前被血染脏的那件几乎一模一样。
浴室就在我的房间不远处,我敲了两声确定浴室没人,才走了进去并锁了门。
浴室的门锁发出清脆的咔哒声,蒸腾的热气中,镜子很快被蒙上了一层白雾。我伸手摸开哈气顿感眼前一片清晰,苍白的脸像幽灵般浮现在镜面上。一件又一件褪下自己的衣服,雪白的肌肤暴露在潮湿的空气中,大小不一的伤口,锁骨处的贯穿伤最为恐怖,纱布解开时带出血丝,在热气中微微颤动。
“不堪一击。”
记忆中男人的嗤笑声与花洒的水声重叠,我猛地握拳砸向洗漱台,指关节立刻泛红。回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的场景,那个男人的脸已经记不清了,锁骨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它的存在不断提醒着自己是有多么的弱小。
镜子里映出自己苍白的脸。我缓缓抬手,解开右手腕的绷带。代表异能行者的专属印记已经完全消失,医生说得对,那里已经检测不出任何异能波动,只剩一道丑陋的疤痕,像条僵死的蜈蚣。
想起老爸教自己的第一个异能,老妈给自己缝的护腕,全都随着那场大火——我突然掐住自己的疤痕,指甲陷进皮肉。疼痛让自己终于确认这不是噩梦。真实的痛感,真实的血迹,真实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会为自己包扎伤口的人了。
“为什么......”我不死心地摊开手掌,试图再次凝聚异能,可掌心除了汗水什么也没有。
哗啦——像是再也克制不住,洗漱台上的东西被她一扫而空。陶瓷漱口杯砸在门框上,碎成三瓣,传来巨大的响声。
“拆家请去后院,浴室装修很贵的。”夏宇被巨大的声响吸引过来,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懒洋洋的,却带着一丝紧绷。
等我冷静下来后,夏宇早就没了踪影,推开门只见地上摆好的药膏,便签上是锋利的字迹:一日三次,否则伤口溃烂医药费自负
等我慢慢的平复了呼吸,弯下腰拿起那人送的药膏,湿发垂下来遮住了发红的眼眶。
简单梳洗过后,我轻轻关上房门,机械地反锁。手指在门把上停留了三秒——这个动作和以前回家时一模一样,仿佛下一秒还能听见老妈在走廊喊"洗手吃饭"。
我不得不接受这世界唯一和我有着血脉联系的两个人已经消失了,这个认知像钝刀般缓缓切入胸腔。我走到床边,突然发现床单是新的,印着幼稚的向日葵图案。雄哥大概以为年轻女孩都喜欢这种。我盯着那些金黄的花瓣出神,想起最后一次和老妈逛街时,她们在布料店摸过一匹相似的布料。
"应该买下来的..."我喃喃自语,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迅速消散。
抬头看向一旁的桌子上,走近看桌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和一杯温水。
一滴水珠砸在桌面上。我慌张地去擦,却发现越擦越花。奇怪,明明没有发动异能,为什么眼前这么模糊?等自己抬手摸脸,摸到满手潮湿。
原来人在极度悲伤时,真的会无声流泪。
窗外,夏家的老榕树在风中摇晃。我抱紧膝盖蜷缩在床角,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火焰烧过的土地,来年草木会更茂盛。"
我望向书桌——那里摆着从旧居抢救出的铁盒,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两者之间画出一道银色的线,像座微型的桥,连接着死去的过去与狼狈的现在。
我慢慢滑坐在地板上,额头抵着床沿。这个姿势像极了小时候躲迷藏时的样子,只是这次,永远不会有人来找自己了。
"晚安。"我对着空气说,声音轻得像羽毛。
这是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允许自己为父母哭泣。过完今天,一切将从头来过。当晨光爬上窗台时,那个铁盒已经被收进了抽屉最深处,而书桌上多了张纸条:【今日目标:1.恢复异能 2.还夏宇利息 3.活着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