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符纸人化作二人无数幻象,一时间人山人海,打拳的、跑圈的、做什么的都有,挤了满满一屋子。
“那儿!”霁雾吐着蛇信,透过人群间的缝隙,看到往门外跑的柳娘和怪物本体。
江月众人躲过左前方飞来的拳头,又绕开正在跳舞的幻象,赶忙跟上挤过人群跟上。
然而甬道上空无一人。
木白领着众人从井中出来,看了看空旷的院子,转身拍了一下还没变回来的赤烟:“上去找找。”
赤烟心中了然,带众人飞至上空。
怪物脓液性酸,所到之处蛇虫飞鸟皆逃窜,树木腐败花草枯萎。江月眼尖,瞧见西边一处树林突然有大量飞鸟离群。
“烟大爷!那边!”她拍拍龙角。
从上俯瞰,树林的尽头是一处悬崖,崖下是一片天然湖泊。怪物二人行至森林边缘,眼见再有片刻方能从树林出来。
“喂,我绕至前面湖边,然后交给你了。这里都是树,我不太方便。”赤烟的声音从脚下传来,江月正纳闷说什么呢这是,胳膊上的霁雾嗯了一声,“啾姐姐?”
“不用担心。”霁雾蛇眼微垂,上眼皮遮盖半个眸子,竖瞳吊眼,迸发出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赤烟躬身加速,超过脚下怪物二人,快一步先来湖边。
“我先下去,你和木白待在赤烟身上,除非我喊你们,否则不要轻易下来。”一直缠在江月手臂上的霁雾突然从她身上下来,她站在龙背上,“老不死的你照看好他们。”
说罢,还没等赤烟有所回应,纵身一跃直直朝湖面栽下去。
湖面山川,从上往下看,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细小的一只小蛇掉进去,半点水花都没荡起来。
“啾姐姐!”江月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要去抓她,身体前倾几欲跟着一起坠下去,木白眼疾手快,一把拦住江月的腰,“当心!”
“不用担心,别忘了她原是水蛇。”赤烟的声音随风飘上来,“你且看。”
江月回头看看木白,借着腰上的力量站好。
木白赶忙收回手,红着脸退后两步,可赤烟身上一共就那么大点儿地方,他只好作罢:“我...不好意思,我是担心你摔下去。”
“没,没什么。”江月本没多想,危难关头下意识相救,原本令她心中只剩感激,可现在看着眼前红着脸地人儿,她也跟着扭捏起来,“谢谢你的搭救。”
就在二人尴尬得不知天地为何物时,一阵雾气从脚下漫开。
“怎么回事?”江月往下看。
只见雾气自湖水水面升起,越来越浓,渐渐蔓延至树林边缘。柳娘二人已从林间逃出,此时正站在一片空地上,茫然地面对突然升起的水雾。
怪物在雾气中失了方向,原地一声怒吼,惊起飞鸟一片。
“这雾...?”江月看看四周,“是啾姐姐弄的?”
木白走回来,站在她身边一齐向下看:“我已经很久没看过霁雾动真格的了。”
柳娘二人在迷雾中失了方向,看不到前方,只能凭着感觉在雾里横冲直撞,眼见就要走到悬崖边。突然一只巨大的白蛇破水而出,浸了水的鳞片在太阳的照射下流光溢彩,泛着一层淡淡的珠光,似珍珠的串珠披在身上。
它半立上身,朱砂着了色的狭长竖瞳直勾勾向下俯看着岸边,信子轻吐,震得空气发出唏嗦声。
这是江月第二次看到霁雾真身,没了上次忘川河中的五彩锦囊,也不似在酆都时活泼热闹,素裹雪白,净得让人不敢多说一句,近乎威严。
她从未察觉霁雾竟有如此之大的气场,这感觉不像地府也不属于人间。
就在她慌神之际,柳娘二人已深陷混沌,一脚深一脚浅地的走到悬崖边,拨开云雾,见得霁雾真身。
红柳哪见过这样大的蛇,她一声响破天地的惊呼,飞在天上的江月都听得真切。
“这么一叫,嗓子得彻底废了吧...”江月摇摇头,“好好的人不做,非要碰这些妖魔鬼怪,让自己落得这般处境。”
霁雾居高临下和红柳对视,唇齿微张,声音从天而降:“你若是不再阻拦,我保你不死。”
“阻拦?”柳娘声音沙哑,扯着脖子恶狠狠瞪着水中白蛇,“是你们在阻拦我!是你们在误我们的好事!”
“他本就是已死之人,你何必如此执迷不悟。”霁雾微微倾身,轻吐蛇信,“你身上孽障不深,想是从未亲手杀过任何人,现在回头重新做人还来的及。”
“来不及了,早就来不及了。没有卫哥哥我根本活不下去。”柳娘一脸深情地转身看着怪物,“自从我爹得知我和卫哥哥要结冥婚,将我赶出家门恩断义绝起,就已经回不去了。这么多年,我勤勤恳恳地开驿站,我保护旅人,卫哥哥保护我,我俩早就相依为命。”
“你知道我找到能帮我显现鬼魂的张仙人找了多久吗?你知道我因为助人渐渐看不到卫哥哥有多痛苦吗?我求仙人帮我布风水引煞气,求仙人教我万铃阵只为能夜夜下井不引人耳目,我求他画阵锁棺求他布置虚妄之间困贼人魂魄。”
“你以为我愿意吃那些腐烂人心?!可我不这么做就看不到他碰不到他!你们什么都不懂!不懂我们的好我们的辛酸我们的努力!只是因为我们杀了人只是因为他是鬼就将我们置于死地!到底谁才是恶人!”
她越说越激动,满脸通红,怒目圆眼。身上和怪物紧贴的皮肉已经开始融化,当真是人没个人样,鬼不似个鬼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