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掀开对方的帽子。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人根本不是林俊彦,而是一个用来混淆视线的抗日分子。
真正的林俊彦,早已悄然抵达台湾。
春梅他们回到医馆后,讨论了很久才忍不住感叹:“还好那个人不是俊彦……”
——
中村将那个人抓回去后,严刑逼供,他要知道林俊彦是不是早就回来了。那个人纵使被打得神志不清,仍旧坚持自己不认识林俊彦。中村不信,他势必要从这人的嘴里挖出答案,于是拳脚并用。
突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上司闯了进来,怒喝道:“住手!”
中村看都没看,仍旧狠狠地踢了那人一脚,咬牙道:“这家伙是叛乱分子!”
上司皱眉,冷冷问道:“有证据吗?”
中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上司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那名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偷渡者扶起来。他看了眼中村,语气严厉地说道:“没有证据的话,就只能按一般偷渡罪论处。以后再给我动私刑,你就要接受最严厉的处分,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中村终于冷静下来,沉默不语。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血迹的手,掏出手帕擦去血迹,随即又顺手擦了擦嘴平复心情。
当晚,上司和手下接到消息,台南医院的检查结果显示那个偷渡者感染了伤寒,必须住院治疗。
“那这样的话,”手下沉声道,“为了避免疫情扩大,与偷渡者有长时间接触的人都必须隔离观察。”
最终,中村也被列入隔离名单。
——
中村在房间内摆弄着棋盘,棋子落下,清脆的碰撞声回荡在沉闷的空间内。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
他皱了皱眉,随口说道:“房租已经给你儿子了,不要吵。”
然而,敲门声依旧持续。
中村不耐烦地走过去,打开门,却见一名日本警察站在门口。
“中村警部,打扰了,我们要将你送去隔离,请你配合前往台南医院。”
中村愣住,但很快恢复冷静,拿起外套,沉默地跟着对方离去。
——
台南医院的隔离病房。
宽美推着餐车,轻声说道:“警部,午餐来了。”
她走进病房,目光落在坐在床边的男人身上,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地喊道:“中村先生,好久不见了!”
中村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深沉,仿佛藏着什么情绪,片刻后才低声说道:“是你啊。”
“你毕业了?”
“还没有,我是来支援的。”宽美笑道,眼神温暖,“没想到你是在参加防疫工作的警察,你实在很伟大欸。我要跟你道谢,辛苦了!”她对他敬了个礼。
中村静静地看着她,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柔和,随即又被压抑下去。
“你做看护妇,被感染的风险应该更大吧?”他淡淡地说道,语气听不出情绪。
宽美开朗地回答:“所以要把全身都包起来啊,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不过,想到有很多患者因为我的帮助恢复健康,我就觉得很开心。”
中村的目光微微一动,脸上的冷硬线条似乎稍微柔和了一些。
“你带了替换的衣服吗?”宽美问道。
中村轻声答道:“没有。”
“要我通知你的家属帮你带过来吗?”
中村沉默了一下,移开目光,低声道:“我在本岛……没有亲人。”
宽美微微一怔,脸上浮现出一丝怜惜:“那你的朋友呢?同事也可以啊。”
朋友?早就死了。
同事?早已因他的行事作风疏远了他。
他不过是孤身一人罢了。
他沉默不语。
最终,宽美主动去他住处帮他收拾,房间里只有她踏入过。她整理衣物时,目光落在窗边的内门竹上,笑着说道:“照顾得很好嘛。”她走过去,把窗户关上。
当她打开抽屉取出他的换洗衣物时,原本准备就直接装进行李箱里,但是他收拾的时候抬头看到棋盘,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一并带上。
——
医院里。
宽美进来病房为中村量体温,见他坐在窗前,桌上摆着棋盘。
“两年前,你为什么会想起来要走这一步?”中村轻声问道,手指落在棋盘上某一处。
“这盘棋,我想了三天,原本以为是死局,没想到,被你一步破解了。”
宽美微微一笑:“那天的事情你还记得啊。”
中村抬头看着她,眼神带着一丝探究:“你的棋艺不错,是在哪里学的?”
“其实我的棋艺很普通,”宽美坦然道,“是我读公学校的时候,看过老师破解同样的局。”
“你的老师是个高手。”
“是啊,他是京都人。他说京都的樱花很美,还说有一天,要带我们全班去看樱花。”
中村的神情微微一滞,接过宽美递来的水,低声道:“京都的樱花不是最美的。”
“那是哪?”宽美好奇地问。
“奈良的吉野山。”中村看向窗外,眼神中带着一丝怀念与哀伤,“那里是我的故乡。对日本人而言,故乡的樱花永远是最美的……”
他说着,眼中泛起微微的光亮,像是某种积攒已久的情绪终于浮现。
“我很久没有回去了……也很久没有……看到樱花了。”
窗外,阳光洒进病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寂寥。
宽美看着他的神情,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酸涩。她轻声说道:“其实台湾的樱花也很美,我听总护长说,乌山头水库有很多樱花。等你离开这里,如果你想看,我可以陪你去。”
中村依旧沉浸在思绪中,垂下眼睑,微微抿了抿嘴唇。
“我帮你量体温。”宽美说道,拿起温度计。
病房里一片安静。
就在她准备测量时,中村突然开口:“好啊,我出去后,我们一起去看吧。”
他轻轻握住宽美的手臂,眼神中透着几分柔和:“宽美,谢谢你。多谢你带这盘棋过来给我。”
宽美怔了一下,旋即笑了笑,说道:“不会。”
两人之间,那道曾经无形的隔阂,似乎在这一刻悄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