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那个小公子取代他的位置,惹她意兴颜欢,他们纵情欢笑。他看着那个小公子与她姿态亲昵,在她生气炸毛的时候喂她糕点,捧上茶盏请她消气。
他压下心中闷痛,告诉自己也许他们只是寻常玩得好的朋友。却还是忍不住微微泛苦。
如果不是那个公子,她以后会和别人举案齐眉吗?
谢长殷绞尽脑汁去想,却只记得那一世的林挽姝好像曾与人订婚,至于订婚之人是谁,当时的锦衣卫谢指挥使不去关注这点小事——出事前订婚的那家听到风声退亲了。
按理说此事和谢长殷没多大关系了,既已决意离开,那么林挽姝嫁谁、嫁不嫁都与他无关,甚至,若来日那一幕重演,那么他也应该横刀相对,更甚者早做防范,不让她有下毒之机。
但他看到房内那一箱的琳琅,有的已碎,被他重新粘好放在桌上吹干。那满满一箱物什,是他们过去的欢乐时光,被她不远万里带到青州,再由她摔碎在他面前。
有几个带了机关的小动物,活灵活现的,按了机关还会动。他最开始给她选的是那只小兔子,她偏不要,她要那只小老虎。
他那时笑说:“这么凶啊。”
她微扬下巴,瞥了眼四周偷偷看他的大小姑娘,意有所指:“那是,你要是敢沾花惹草,我就把你腿打断!”
说着她好像想起自己打不过谢长殷,想了下道:“我叫我娘打断你的腿!”
“要是我还喜欢你,那我就把你抓回来留着,要是我不喜欢了,我就把你当垃圾一样扔了。”
他那时听了这番豪言壮语觉得好笑,装模作样道:“我好怕啊,女侠饶命,小人绝对不敢。”
谢长殷唇边浅浅的微笑渐渐凝固,回过神来时满心凄然,她现在就是把他当垃圾一样扔了啊。
安插在林府的人敲门进来禀报,说起林洛两家之事:
近日林洛两家少爷小姐活动颇为频繁,林挽姝似乎与洛家小姐交好,时常去洛家,回来时心情颇好。洛家少爷小姐也经常来林府,不过洛少爷常和姝小姐私下玩在一处。
谢长殷听明白了,这是拿洛小姐当掩护呢,这架势像是……私会。
那小厮打扮的手下想到一事,又斟酌着恭敬说:“洛夫人这两天常找林十爷夫人、也就是姝小姐的娘说话,府里有流言说洛夫人有意与十夫人结亲,不知是真是假。”
谢长殷手一滑,差点将手上正在粘合的玉器拼错,闻言敛了敛神色,将那人挥退。
长夜漫漫,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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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夏光喧浮,各种小虫开始活跃起来了,花园里的花也在阴凉处为富贵府邸尽职尽责吐蕊浮香。
林阿姝有些心不在焉地和洛玉璋斗两只蛐蛐,她那只蛐蛐像是感受到己方主人毫无战意似的,也蔫巴蔫巴的。
“你说这方法到底行不行啊,这都过去几天了,他还没找我,是真不喜欢我了吗?”林阿姝一边随意动着竹签一边东张西望,有些许心灰意冷。
洛玉璋暗暗瞅了她一眼,状似不经意道:“他不喜欢你你就选我呗,你看我多好,咱们门当户对,我又能陪你吃又能陪你玩,干嘛要喜欢个江湖草莽。”
林阿姝因为谢长殷以前说过锦衣卫身份的敏感性,因而没具体告诉洛玉璋详细信息。
“不要。”
阿姝放下签子去拿茶水喝,忽然洛玉璋先她一步拿了杯子倒好水递到她嘴边。
阿姝拿过杯子,喝水的过程中肩上一沉,洛玉璋又把手臂伸过来揽她肩头。
阿姝抓上他的手要扔下去:“你干嘛?”
又发哪门子疯?
谁知他却一反常态将她揽得更紧,唇靠近她耳边说:“我的侍卫给我打暗语说那边有人。”
阿姝手上蓦地力消,微微侧头想往那边看,被洛玉璋叫住:“别看,你看了那就太明显了,想知道他对你有无心意,我们需要做得更过分点刺激他才行。”
“这样吧,你也抱我。”他说。
阿姝伸手将另一手搭在他腰间,从背后看就像她被洛玉璋揽在怀里,两人相拥。
她在他腰侧的手慢慢收紧,捏着一团肉轻轻碾磨,皮笑肉不笑地从齿缝间蹦出几个字:“你最好别趁机以权谋私。”
“知道了。”洛玉璋眨了下眼,让某种不知名的东西掉落。
他抬手捏了一块糕点喂到她唇边:“啊。”
林阿姝看了他一眼,犹豫一下还是就着他的手吃了。
谢长殷原就在外头,见这番亲昵的姿态,再怎样借口都无法自欺欺人,当即心中大震,脚步松了半刻,一点碎石的细小声音,惊动了护卫连忙闪开。
他胸口剧烈起伏,情绪十分复杂,像突然有千钧重石头朝一团乱麻压了下来,无论什么情绪头绪,再乱好像都化作扁扁一团,是乱七八糟的扁,延展的枝条像在最后的哀嚎求救。
他忽然想到她曾张牙舞爪地说过:“要是有人敢和我抢你,我说什么都要把你抢回来。”
他愣了许久,仿若有巨锤将他原本汲汲维护的世界砸碎,世界轰隆隆坍塌归于沉寂。
那么在这样的废墟底下,他到底想要什么呢?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
他神游天外,一旁闪过的追人的声音他都听不到了,他完全是凭着本能躲过护卫。他没走,甚至潜入了这个府邸中。
林阿姝和洛玉璋逢场作戏了又一会儿,一点别的动静都没有,她干脆散了回府了。
在坐马车的时候,车帘飘忽一闪,一个人影就飘进来,捂住了她将要叫出的唇。
谢长殷跟她说:“洛玉璋非你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