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远处城市流光溢彩的华灯堪堪收起,熹微天光穿透薄雾,普照下方顶张上坟脸赶早班的打工族。
微弱光线透进瑞熙酒店8001套房的卧室里,略过地上东一件西一件的衣物,照在被褥凌乱的大床上。
“滴滴——滴滴——”
“嘶……”
一条手臂飞快从被子中伸出,跨越半张床,精准摸到了被压在枕头下的手机,手一滑,炸弹似的闹铃声被掐断又原封不动塞了回去。随即缩回被子里,缠上了被窝里另一具温热的身体。
“……万山朗?”裴行川迷迷糊糊睁眼,不满道:“你是不是又关我闹钟?”
虽然这关闹钟的技术练得愈发炉火纯青,但禁不住他这段时间觉浅梦多,旁边人一动就醒了。某万姓艺人恃宠而骄,埋着脑袋不知是装死还是装睡。
今天的拍摄场地较远,助理嘱咐着要早些出门。裴行川摸出手机眯眼看了眼时间,撑着床要起身,不料被腰上那条胳膊束在被窝动弹不得。
中央空调开了一夜还在嗡嗡运转中,感受到身后男人灼热的体温,裴行川一下子清醒了。
“……松开。”他上手扯腰上的胳膊,无意牵动到酸胀的肌肉,疼得他脸色一僵,无奈道:“你睡你的抱我干什么,松开啊。”
男人像是方才转醒,看向怀里转过身瞪着自己的人,声音低哑道:“你这几天不精神不太好,进度远超计划,跟导演请假休息一天也没什么的。”
裴行川没好气地戳他额角,拉开距离,“精神不好是我睡太晚。”
“我是一个二十好几的正常成年男性,跟了你,不管饱?”可能人半梦半醒时本性暴露,格外没脸没皮,万山朗说:“没这道理。再说了,咱不能光吃软饭,该硬还得硬。”
“滚。”
屋里没开灯,聊胜于无的晦暗光线勾勒出男人流畅的轮廓。蓦然想起前几日网上疯传的这人被偷拍跟女星约会的绯闻,裴行川拍拍他的脸,磨牙冷笑道:“直男?我看是怎么样都会发\情的野狗。”
咫尺距离,炽热鼻息交错,裴行川话音刚落,被窝的温度仿似陡然升了好几度。蓦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他倏地瞪大眼睛,见鬼了似的猛然挣出怀抱往后缩,腰也不疼了,腿也灵光了,直接滚出被窝光脚站在了地上:
“你是真有病。”
“我听你的。”看他扯过衣服飞快披上,万山朗无奈起身,被子滑落,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你下午才开工,可我今早还有戏。”裴行川的声音渐远,钻进衣帽间随便扯了衬衣裤子,片刻后,套好一转身,就见男人倚在衣帽间门框上,面色复杂地看着自己。
“……”裴行川面无表情地视线下移,又面无表情地移了回去,“穿条裤子吧。”
“这部戏高强度拍了四个多月,你真要无缝衔接综艺?还是恋综?”万山朗从衣柜里扯了件睡袍套上,“没必要这么拼。”
“我不拼怎么挣钱?”裴行川不知道他抽什么风,错开身走出衣帽间。卫生间哗哗的水声停了,他抹去脸上的水珠,抬头时,又从镜子里看到了阴魂不散的某人。不解道:“你今天怎么了?没戏就去睡觉啊。”
万山朗背在身后的手无意识攥紧,似乎有点紧张。答非所问道:“咱们这样多少年了。”
裴行川急着出门,头也不回,“我不是说了不收你利息吗。走了。”
“……”
万山朗嘴角的笑僵住了,还没来得及没接上裴行川的脑回路,对方说完又一阵风似的卷走了,铁了心要竞争劳模。
等回过神来,他追出去,“晚上早点回来,我有事跟你说——”
话音未尽,门便关上了。万山朗盯着空无一人的玄关磨牙,手里的丝绒盒子被抛起又接住。他打开瞅了眼,心情颇好,“这点儿利息算什么。”
*
傍晚,化妆间里气氛安静到压抑。
裴行川沉默地盯着手机里万山朗半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W:你什么时候收工啊】
【W:我订了餐厅,一会儿来片场接你】
【W:谈谈解除合约的事情,我不想继续这种关系了】
【W:收工后同你面谈,等我!】
就说万山朗今天早上怎么怪怪的,原来是想跑路了。
不用想也知道,终于能还完钱,摆脱自己这个讨厌的gay,他都定好酒席准备庆祝了。
裴行川将手机随手扔在化妆台上,蹙眉按了按鼻梁,心中憋闷着一口气。
高中时他们当了三年的同桌,却因为性格原因总是起摩擦,在万山朗这个恐同直男无意得知裴行川是同性恋后,他们的关系一度恶化。
后来将近高考之际,万山朗家里出了事,富家少爷一下子跌落云端,成了东躲西藏人人喊打的丧家犬。
自那之后,裴行川旁边的位置就空下来了。他自然乐得看万山朗的笑话,还专门找到他藏身的地方去看。原本好心想接济一下,结果这破落户直接给冷声拒绝了。
可没过多久,男生走投无路,又主动找到了自己。裴行川气不过,看他如今这副狼狈的死样,恶向胆边生,随口道:“好啊,那你跟我在一起吧。”
至今,六年过去了,裴行川仍忘不了当初那张青涩脸庞上露出的惊恐,和自己故意恶心到了死对头的快意。
只是没想到,这个段糊里糊涂的关系竟然保持了这么多年。就在裴行川以为真的会一直这么过下去时,前不久,万山朗被狗仔拍到和绯闻女友约会。
裴行川不愿主动问,等着他自己来讲怎么回事,结果这是要直接跟自己说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