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习,你眼睛没事吧?”
裴行川摸着手里沉甸甸的琴盒,闻言望向老人,温声道:“没事的。”
这话显然并没有可信度,看着他眼底的血丝,唐桐欲言又止,“你平时拍戏累不累呀?”
“真的还好。”裴行川知道她误会了,解释道:“我今天下水拍戏,要在水里睁眼。等明天就能好了。”
“这样啊。”
唐桐已年过六十,满头华发烫成大卷儿垂在肩头,身段气韵仍能看出当年绝佳风华。
她将手中折扇一并,扇柄挑起裴行川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啧道:“我们习习眼睛长得这么漂亮有神,天生就是为荧幕而生的。你可得把保护好,这是咱吃饭的家伙。”
裴行川失笑,“您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演奏家不还是在舞台上嘛,差不多。”唐桐笑了声,弹开扇子轻摇着,悠悠道:“只要是在台上就好,只要是你想要的就好。别的,都去他妈的。”
裴行川像是已经习惯了她突变的画风,并没有太惊讶,反而再度沉默了下来。许久,才道:“你说的对。”
车窗外的世界飞逝,很快就到了终点。临下车前,唐桐不舍地看着他,“习习啊,你什么时候再回来看我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
非常自然地要求对方约定下一次见面,完全没给拒绝的机会。
司机忍不住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这位奶奶级的美人,心中讶异。他是裴家雇佣的人,是见识过这位裴少爷阴晴不定的脾气。有些好奇他会不会跟这个老太太翻脸。
裴行川想了想,“我接下来要去录个综艺,等忙完这一阵就能回来。”
“什么综艺?”
“恋综。”
“哎呦呵。恋综?!”唐桐是个走在潮流前线的老太太,自然知道恋综是什么。她捏着扇子苦思冥想,“你不是有对象了吗,嘶……我上次去参加你的颁奖典礼,听他们说你跟那个男的…叫那个那个……”
用脚趾头想,裴行川都知道她想说的是谁,“……万山朗?”
“对!”唐桐眼前一亮,“他们说这小子是你对象。真的假的?”
司机再一次惊掉下巴,看向后视镜时,却正好与唐桐扫来的视线对上。
那张脸上明明挂着堪称教科书般慈祥和蔼的笑,但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像鹰隼一样锐利。
裴行川摇了摇头,“炒作的。”
“好吧。”唐桐有点遗憾,“不管男的女的,谈了的话记得带回来给我看看。”
“好。”
回去的路上,看着外面越来越熟悉的街景,裴行川出神了许久,开口道:“是回家吗?”
“对。”司机有些心不在焉道:“太太说是家宴,只请了相近的亲戚。”
裴行川偏过头,瞥了眼旁边的琴盒。
“嗯。”
轿车驶入别墅大门时,远处重叠的山峦间,最后一丝夕阳正好没入黑暗。所幸天光未尽数收起,前院的布局能看清个七七八八。
裴行川发现院子里多了几盆不知品种的花,院墙上的牵牛被清理了,一条秋千静静垂在院中那棵大树下。
站在院子里,隐约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许久未见,亲人的音容近在眼前耳畔,不知怎的,裴行川竟生出一种近乡情怯。
天尽头的习习凉风拂动发丝,无声无息抚下了他有些焦躁的心。
“叮铃铃——”就在裴行川抬脚准备进去时,手机铃声蓦地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了电话。
“喂。”
“你在哪儿?”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裴行川有些莫名其妙。听到那边嘈杂的背景音,他稍稍将手机拿远了点,“我回家了。”
“回、你回家了??晴庄吗?”
没想到赵小小一语成谶,万山朗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吊死了。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摆摆手打发走拉他入座的人,大步奔向酒店大门,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喂?还在听吗?”
“你没钱回庆京了?”除此之外,裴行川也想不到他有什么找自己的必要。听到那边短促的呼吸声,他低笑了声:“你不至于连一张机票钱都没有吧?”
“谁说我是为了钱找你啊。”万山朗气不打一出来,看裴行川这绝口不提的样子,他心凉了半截,“之前说好去找我爸妈,你咋一声不吭就跑了?你不会是故意耍我吧?”
裴行川一愣,万山朗质问的语气让他很不舒服,眼底划过一抹冷意,否认道:“不可能,我不想去你父母家,我根本就不会答应。”
万山朗气得眼睛都睁圆了,气急败坏道:“裴行川!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你有毛病吧?没事多吃点药。”裴行川越想越气,抬手干净利落地挂断了电话,掐断了对面跳脚的怒声。
就这么一会儿,天色已然暗了下来。莹莹灯光从房子中透出,裴行川心中郁闷无比,低低舒一口气,拎着琴盒朝大门走去。
“行川回来啦?”
听见关门声,温应慈惊喜地看着门口进来的人,迎上去要接裴行川手里的东西,“直接从片场回来的吗?哎哟,你眼睛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