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煮着面,裴行川将汤端去桌上,拿了碗筷盛汤放在万山朗面前。万山朗撑着脸,歪靠在长椅上,撩起眼皮瞟了眼面前这碗飘着葱花香菜,看起来十分鲜香美味的排骨萝卜汤,“没胃口,不吃。”
“锅里还有面。”裴行川说:“排骨汤面,味道肯定好。”
万山朗默默吸溜了一下口水,闭着眼睛念,“不想吃,好累啊。浑身疼……”
裴行川稍微一顿,“那喝汤。”
“你喂我。”
“……”
这可怕的寂静,对面的眼神犹如实质,针扎一般扎在脸上。万山朗在第五秒还没听到回音的时候,内心已经开始焦灼该怎么找补了。就在这时,听见裴行川将碗放在桌上“哒!”地一声,他差点脱口而出“我错了!”
凳子划过地板吱呀一响,裴行川起身去拿了把勺子,坐在了万山朗旁边,将排骨里的骨头用筷子挑出,“三十九度多算高烧吧?一会儿再量一次体温,要是明天还这么难受,就去县里吊水。”
他有些生疏地弄着,舀了一勺送到万山朗的嘴边,“尝尝。”
热汤很鲜,排骨软烂,萝卜清甜。万山朗心情复杂,注视着裴行川认真给他剔骨头,丝毫不介怀的模样,除了良心感受到一丝丝谴责和不安之外,还在疯狂咆哮:这拙劣的演技,我这拙劣的演技啊!为什么说啥他都信?!我妈当年都没喂我!这么好忽悠,我让他去缅甸搞诈骗他该不会也信吧?
“咳。”万山朗眼神飘忽,决定冒险一试,“我缅甸那边有个朋友……”
“假的,别信。”
裴行川头都没抬,吹了吹勺子里的汤,喂到万山朗嘴边。看他傻愣着不动,疑惑地看他:“?”
万山朗低头喝了,抬头继续欲言又止,“宝宝,你怎么这么聪明呀。”
“咳咳???”勺子掉到碗里叮当一声,裴行川倏地扭头瞪着他,“乱喊什么?你在内涵我?”
“没有,夸你聪明呢。”
“……”
*
第二天,雨停放晴,节目组驱车俩小时将万山朗送去了县医院。
进到住院部,跟这边联系的李制片将一行人带去了重症病房。因为有前两天差点跟朱家大伯干起来这件事,万山朗这次肯来导演他们已经烧高香了,录了几个镜头,后期剪在一起就行了,没怎么管他的自由。
万山朗靠墙站在最后面,远远观察了一会儿床上躺着的老爷子。听导演他们跟朱家大伯交流的意思,老爷子大腿以下断了三截儿,已经上过手术台了,清除伤口创面抗感染,明天还要再次手术。
朱家大伯握着导演的手不住道谢,万山朗在里面嫌烦,出了病房,真好撞见一捂得严严实实的青年要进门,他反手关上了门,长臂一伸拦在他面前,“去哪儿啊。”
裴行川抬头从帽檐下面看了他一眼,冲病房外不远处的排椅扬扬下巴,“你学生。”
座位宽裕,裴行川这个编外人员闲着没事也跟着一起来了。
万山朗顺着望去,看见朱翔宇卧在排椅上玩手机,看那个拿手机的姿势,应该是在打游戏。
“……我当年虽说也不好好学习,逃课打游戏,但从没影响过其他同学,对老师也恭恭敬敬。就这还隔三差五被我爸一顿皮带伺候。”
现在万山朗他自己也只是个心理年龄十八岁的高中生,平生最大的耐心和修养都耗在这个小孩和这个班级身上了,自觉已经仁至义尽,对得起他们叫一声“老师”。
不耐地拉着裴行川要走,万山朗冷声道:“说了他不会改。他家里人都放任,我还能怎么着。好不容易下山一趟,我们溜出去玩。”
裴行川拽住了他,“我刚才站在旁边,看见他为了抽游戏道具,往游戏里陆陆续续充了有七千多。”
万山朗猛地回头,对上了裴行川的目光。
“所以,要管一下吗?”裴行川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他。“那可能是他家里人给老爷子的手术费。”
“……”
万山朗脸上难掩挣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管,怎么不管。”
“嗯。”裴行川转身,“那我们去告诉他家长……”一条隔壁搭上他的肩膀,万山朗低头附在他耳边,“我是嫌他充少了。”
“?”裴行川意外地扬眉,万山朗冷笑道:“咱们给吴总送送业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