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们玩闹的日子,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而尧瑢合也并非生性狠厉,从前的他意气风发,潇洒脱俗,笑容暖人,正是她喜欢的模样,可他什么时候变了呢?
大概是先皇后仙逝那日——
她永远忘不了他那双冷沉猩红的眼眸,那天,不止带走了他的母亲,还带走了他所有的意气,带走了那个爱笑的少年。
此后些许时日里,他一蹶不振,整个人死气沉沉地颓废着,她与闻彦之想尽法子让他高兴,连哄带骗的终于将他劝出了宫。
就在这日,就在墨香园,尧瑢合找到了他幼时遇到的小妹妹,密匣深层里的那幅画——上面那位名为裳儿的姑娘出现了。
从此,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位裳儿姑娘——
他所有的好,所有的耐心都给了裳儿姑娘,也就是卜月华,哪还能看到她啊。
父亲死后,她的母亲接受不了这般沉重的打击,紧跟着离世了,叔父一家大概觉得她是拖油瓶不愿抚养她,将她抛弃。
从那天起,她便没有家了,成了孤儿。
先帝褒奖了父亲,特意下旨封她为承垣王妃,却被尧瑢合一口否决……
她原本以为自己在他眼中是特别的,他心里是有她的。
直至他开口那刻,她终于知道,原来他的心里从未有过她,仅有那位裳儿姑娘,平时只是碍于父亲,与她要好罢了。
他的否决,他的坚持,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入她的胸口,末了,因先帝不肯松口,最终许了她做侧妃……
昨夜,闻彦之念及昔日旧情,不愿见她留在尧瑢合的身边吃苦受罪,便苦口相劝,劝她离开,苟活也罢,求死也好,总归比留下强。
她想通了,也接受了。
可她被送出宫时,却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又有哪儿是她的容身之所。
她知道,有她在,尧瑢合从来不回王府,父亲生前留下来的捷报信还在王府,那是父亲唯一留给她的念想,她定要带走的。
而回王府取信时,她偶然听到了尧瑢合与末雪的谈话,这才知道了樊玉清的住处。
不知是否因为不甘心,还是临走前想让自己认清现实,她取了信,便来了樊府。
她能悄无声息地入府,还多亏了尧瑢合与闻彦之先前教她如何爬墙,不然定会打草惊蛇……
她问完想问的,便要走了——
樊玉清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除了是承垣王的侧妃还是狄太傅的独女,怎么没有去处?
“您找我何事?”樊玉清问。
狄霓衣盯着樊玉清的眸子,沉默了些许时间,淡漠开口:“好奇。”
“为何你能入了他的眼,而我不能,为何你能进了他的心,而我不能……”狄霓衣的声声控诉,听起来是了不尽的心酸。
“您这是什么意思?”樊玉清不理解。
狄霓衣并不知道樊玉清的哑症是拜尧瑢合所赐,在她看来,尧瑢合从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而那日……
樊玉清倚在他的怀中,他是多么的小心呵护啊,恨不得将伤害樊玉清的她碎尸万段。
“什么意思?他杀人不眨眼,为何你能好好的活着……而我只不过想要进去拉住卜月华,却被他折磨到疯了……卜月华不是我害死的,是她自己……是她自己。”
没有人相信她,世人只看到了卜月华的死,可她只是在卜月华临死前站在了她的身边而已。
她永远忘不了卜月华那句:“殿下,您不要怪霓衣姐姐,是我不小心……”
卜月华永久闭上了眼,而她却成了众矢之的,注定要悲痛此生。
“我活的并不好,现如今这副模样便是拜承垣王所赐。”樊玉清比划完,狄霓衣突然睁大了眼睛,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后快速恢复常态。
怎么可能呢?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是对樊玉清特别的,偏袒的……难道,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那日,我并非有意伤你,我只是想看看他会对你能做到什么程度。”不知是否因为樊玉清的‘惨状’,她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方才这样说。
樊玉清摇摇头,她不在意,因为她没事,千莹也没事,反而她有些心疼这位侧妃。
狄霓衣起身走到楼台,一时消化不了今日所得的讯息,真是她辩错了吗?
他明明喜欢樊玉清,又为何对她这样残忍?
她刚驻足,便与来此打算死皮赖脸的求着樊玉清收留的末雪对上了眼……
她怎么能让末雪知道她在这里,末雪知道了,尧瑢合便知道了,她便走不了了。
狄霓衣惊慌失措,转身欲要找个藏身的地方,却不小心撞倒了过来打算安慰她的樊玉清。
倏地,她被樊玉清身上掉下来的饰物,震得眼睛微微瞪大,目光凝滞,眼神中透露出一股“这怎么可能”的惊愕。
时间,彷佛在这一刻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