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有水流动的声音，似乎是山里清澈见底的小溪，潺潺流水带来的凉意安抚了时加也躁动不安的精神体。

很像洛晓川对她的精神体做的一样。

发烧带来的头疼沉浸在凉意中被一点点疏解。伴随着水声，一股淡淡的茶香味氤氲在空气中。

时加也现在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现在的身体是自己的，但又觉得自己踩在了空中，很不真切。

耳朵能捕捉到更细微的声音，虽然肉眼的视力并没有变好，却感觉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不远处，一个黑发的少女站在那里。

时加也看到了一张和自己差不多的脸。比起现在的她，那个人的面容多了一丝成熟。

五官和现在的自己差的不多，黑发已经变得更长，一身白衣站在大雨中。就像她刚刚面对尤利一样。

“是预知梦吗……”时加也想。“不是说虚拟训练里不会死吗。”

可是要是仔细看，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太一样。

然而再想看清楚她的面容，时加也脚下就传来失重感，一脚踏空，从梦中惊醒。

纯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时加也捂着脑袋坐起身，独属于医务室的酒精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

她脑袋里的记忆就像是断了片，缓慢地连接上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啊……这是从虚拟训练中出来了吗？

时加也想不明白，不过还记得自己在倒下前看到了一个人。

她的视线下意识往旁边看去。

少年安静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书，背后是巨大的舷窗。窗外黑漆漆一片，偶有行星碎片贴着飞船的边缘缓慢地飞过。庞然大物遮挡住整扇窗户，距离近到时加也可以清楚地看清楚碎片表面的坑坑洼洼。

直到碎片的最后一角也消失舷窗外，坐在窗边的少年才抬起脸，镜片反射出的光芒在时加也的眼中闪了一下。

棕发男孩的眼镜后面是一双翠绿的眼睛，他的眼神非常的平静，像一潭春天的泉水，倒映出岸边萌新的春芽。

男孩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坐在床上的时加也就紧张地欠身：“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果然学习一门语言，最先学会的就是“对不起”。一句对不起能应付几乎所有的场景。

男孩被这一声“您”搞得莫名其妙，抬腕看了一下时间，说：“从事实意义上来说，你确实给我添麻烦了。”

设想中的场景，男孩应该说“没关系”。现在超出了时加也的应对范围，她的词库告急。

“嗯……”时加也含糊地应道，假装自己回答了。

“我只是陈述事实，”不知道是不是时加也的错觉，她好像听见男孩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不必紧张。”

“哦……”时加也的头快埋进被子里了。

“你应该是第一次接触虚拟训练，精神体不是非常适应，是正常情况。你在里面发烧了，我向教官请求了带你退出，回到现实之后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转。”男孩没有理会别扭的时加也，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

时加也慢慢地听着，再把他的话语慢慢地翻译成了自己能理解的意思。她呆呆地抬起脸：“那你的训练，结束了？因为我吗？”

“本来就是无聊的竞争罢了。”春休假没有压力的大家过于闹腾了，消耗alpha们旺盛精力的最好方法就是把他们放在一起打一架。他对这些搏斗实在不是很有兴趣。

男孩打量了一下坐在床上的黑发女孩，确认她的脸色没有一开始那么惨白之后，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自己的书上。

“那……谢谢你。”时加也谨慎地开口。

男孩点点头。

时加也好奇地看向了他的书，单词太长不认识，唯一能辨认出来的词根是什么“技术”。书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各种看不懂的公式和图纸。

时加也不好意思地再次询问：“你有见到过其他人吗？”

“两位教官二十五分钟前来过，医务室的老师十六分钟前来过。”

时月没来过啊。难道真的是把她丢到外面来历练了吗？逼她学会说话？

社恐时加也逼着自己开口：“那你叫什么名字？我叫……”

“嗯，我知道你，那个二十分。”男孩打断了她。

时加也泄气，还是决定挣扎了一下：“我有名字。”

男孩还是漠不关心的样子，敷衍地点点头，手中的书本又翻过了一页：“知道。”

他指了指床边挂着的名牌，那上面写着时加也的名字。随后他说：“我叫伍德。请你抓紧时间休息，十分钟之后是饭点时间，请你务必快点恢复。”

他看起来很不想自己的吃饭时间因为照顾人而发生变动。

时加也隐隐觉得这个男孩不好相处，总之是和她两个极端的那种类型。说话是很客气，不过带着一种“你要是敢打乱他的计划就会倒霉”的可怕感。

“我，我好了。”时加也不敢耽误他，当即就跳下床。身体还没从虚拟训练后完全适应现实，时加也身体晃了一下，扶着床才站稳了。

伍德说：“那你就坐十分钟。十分钟之后我带你去吃饭。”

……

天知道这十分钟是怎么熬过来的。等到十分钟一过，时加也还在双眼放空地神游。

伍德合上书，站起身。时加也回过神，跟了上去。

她奇怪地问：“你不需要放个书签吗？”

“我记得住是哪一页。这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的。”

谁家好人看这种书打发时间啊。时加也默默吐槽道。

星舰里的路太复杂，时加也再一次迷路，紧跟着伍德才不会走失。伍德突然停下脚步：“把你带出虚拟舱等你恢复，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你接下来要干什么？”

饭菜的香味飘了过来，本来还想去找时月的时加也瞬间改口：“吃饭。”

在虚拟舱里摸爬滚打待了快三天，即便舱内会有基本营养的供给，时加也还是饿了。和他们这种习惯了营养剂、营养棒等各种高科技产品的未来人不同，时加也喜欢的仍旧是可以吃进嘴里的食物。

不过这里看起来不像是会提供的样子。

时加也探着脑袋四处看了一圈。

星际的人喜欢营养棒这些产品，因为补充营养起来高效方便，而食物比较麻烦。时月偏偏就是那种比较喜欢传统的人，所以离开家的时加也有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习惯这里。

她可不想嚼营养棒，那东西和有味道的鼻涕一样。

想到这里，时加也默默地低头：“我还是等人吧。”

时加也问：“大家都没来吗？”

伍德看到时加也畏畏缩缩地站在旁边，反应过来她问的是其他同学。

时加也出了训练舱之后，整个人就软软地滑到地上，吐得不成样子。伍德只能归结于精神体不耐受。现在看这样子，估计在训练里应该也受了人照顾，不然也不会撑过前面最艰难的几天。

“如果你问的是其他同学，”伍德又看了一眼时间，“这场训练全员不合格，教官已经公布了结束，大家差不多也要出来了。你确定要在这里等吗？”

大家都出来的话，是不是洛晓川他们几个也会来这里？

那个银发的少年突然在眼前浮现。时加也抖了一下，颤巍巍地举手表示自己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