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襄说不清自己当时拔下金簪时在想什么了,事后也根本不敢多想此事。杀人,或是伤人,都是离纪襄很遥远的事。
“只要还有气在,问出什么都行。”司徒征轻描淡写道。
他说完,二人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屋外风雨声潇潇,纪襄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申初。”
纪襄在桌下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掌,这么说,她是已经睡了一日一夜了?
“不用担心,”司徒征看出了她的心思,“别人知道的是你在二公主那里过了一夜。”
她勉强一笑,其实也没有怎么担心这点。
想想也知道,她现在能好端端待在这里,司徒征连玉兰都已经审问过了,宫里自然也遮掩过去了。
“你若无事了,我便派人送你回去。”司徒征扫了眼她脸上的泪痕,说道。
纪襄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问道:“此事就这般结束了?”
司徒征人微微往后仰,盯着纪襄。
太子去了水榭后要怎么做,他们二人倒是没有商量得太仔细该怎么做。司徒征相信太子的能力,等谈贵妃去的时候,不论领了多少人一道过去,看到的都只能是贵妃自食其果。
知道是纪襄被带去水榭后,他立即追了出去,将还没到水榭的太子半路拦下。
当时情况紧急,他只匆匆说了两句就赶去将纪襄带出宫。
既然已经错过了当下的时机,只能暂且将人证捏在手里了。
纪襄看着司徒征眉头微皱的模样,心底的愤怒之火渐渐涌了上来。她明白,这事注定不可能闹得人尽皆知,即使她是无辜的,和太子也是清白的。但一旦卷入其中,传扬出去,她便会成了一桩艳闻的主角。
她也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谈贵妃做的好事。
只是,就这么过去了,她实在很不甘心。
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已经令纪襄不想委屈自己去忍耐了。
凭什么,她就要被人欺负,陷害?
她仿佛就在和司徒征对视的一瞬间明白了。她从小就入宫,说是纪家女儿,旁人想到她时第一反应却必然是太后教养的姑娘。她的未婚夫婿还是章家人,她想要一点都不沾染前朝后宫的阴谋阳谋,过自己宁静的生活,怎么可能呢?
从她幼时还不懂事起,她的人生就没有选择了。
“帮我......”纪襄喃喃道。
司徒征已经恢复了平静神色,闻言微微挑眉,道:“我已经帮你了,你回去后歇息几日就好。”
“不是这个!”纪襄脸色通红,“我是想......”
她道:“我想请你帮我,教我,报复回去。”
他可以不引人查地将神志不清的自己从宫里带出去,还带出了那个半死的宫女。她不知道哪个更难,但她自己,是做不到的。
司徒征望着她,淡声道:“我为何要帮你?”
纪襄陡然想起在法云寺里的一番对话,当时她言辞委婉,和司徒征说了好几句,但意思说白了只有一条——
我和你无亲无故,你别来管我的事。
她悄悄抬眼打量了司徒征一眼,他气定神闲,看起来什么不缺。而她什么都没有,或者说什么拿得出手的报酬都没有。总不能把自己那微薄的体己银子拿出来,那简直是羞辱人了......
司徒征突然笑了,语气也比方才温和一些。
“你想要报复的,就只有谈贵妃?”
纪襄一怔,轻轻“啊”了一声。
她并不蠢笨,相反,纪襄自小就是被夸赞的小才女,入宫后的课业也一直在榜首。对于刺绣调香之类的事,更是一上手就能学会。
司徒征的这句暗示,她瞬间就明白了。
只是,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以及,不知道要不要回答,也不敢去细想司徒征的意思......
她犹豫时,外间突然传来一句嘹亮的“郎君,侯夫人来了。”
这声量太响,隔着房门都震了一震,纪襄吓得一哆嗦。
来人应是司徒征的母亲,她立刻站了起来,想找一个能够藏身的地方。
纪襄突然想到什么,慌乱地问道:“司徒征,你怎么还坐着呀?这里是定远侯府,还是你的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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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夫人房氏对外界说的话是真的,无论是她还是司徒征亲爹定远侯,都做不了司徒征婚事上的主。
但她对于儿子的感情状况,颇有微词。
自然,她也不会乐意见到儿子成日里寻花问柳。若真如此,她也发愁。但看到司徒征身边经常来往的太子,顾明辞都已经娶妻,司徒家几个堂兄弟都有妻有子,房夫人很难冷静。
这孩子不会是在南地寺庙里青灯苦佛清修五年,移情易性了吧?
房夫人只有一个亲生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容他一直不近女色。她不是那等会逼迫孩子的母亲,更不会去调教婢女让她们去勾搭亲儿子。
她想了想,派了两个容貌不错的婢女去司徒征的院子里,并不让她们贴身伺候,只是让她们在院子里做些活计。
司徒征并没有拂母亲的面子,但也没有顺着她的期盼。
房夫人对此也暂时满意了,儿子时不时见到两个杏眼桃腮的青春姑娘,或许哪天就将从前清修的事都忘了呢?
今日,她睡了午觉起来就听说司徒征将一个名叫画墨的婢女接到了别院。
房夫人第一反应是喜悦,第二就是儿子多半出事了。
司徒征若有什么想法,哪里值得大费周章接一个婢女去?
一定是他别院里出了什么事情,需要一个女人去处理。
她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亲自过来看一眼。儿子虽然能干,但如果需要周全什么,她很自信她能做好。
司徒征的别院不大,她才踏入二门,迎上来的人就摸了摸鼻子,一脸讪笑的模样。这个人房夫人认识,是司徒征的护卫韩岱。
韩岱大声道:“郎君,侯夫人来了。”
这声音,简直像是在她耳边打雷。
房夫人忍俊不禁,如果说先前还不确定,那韩岱的反应简直就是在告诉她,司徒征在别院里有鬼。
他是在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