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料到,他竟在哪儿一直等着自己。
—
大漠使团来京是大事,太极殿上的铜兽香炉中正凝起一缕轻荡的烟雾,却压不住满室无声的躁动。
除了后宫几个不受宠的娘娘,留在上京城的皇子与公主这会儿都正襟危坐,生怕下一刻使团便走进殿内。
太子李少岐攥着手中扳指,指节发白,神色也算不上轻松。
连承德帝的脸上都露出了几分哀愁,频频望向殿外,发冠上垂下的玉藻在眉心投出晃动的影,映得他眼下青灰更甚。
——毕竟这大漠使团来上京本是为了与长乐公主和亲,可现如今的长乐公主已是别家新妇了。
不论怎么商量,这长乐公主都已为人妇,板上钉钉的事儿,他们总不能让长乐公主再嫁罢?
思及此,承德帝也稍稍静了静心。
朱雀大街的积雪未融,大漠使团的铁骑便已扬起沾着泥沙的碎雪,浩浩荡荡地往宫门去了。
京中百姓无一不驻足目视,瞧着他们金发碧眼的外邦样貌啧啧称奇。
宦官的通报到殿上时,日头已经东升,高挂在吻兽的脊背上了。殿前的合欢枯枝上沾了昨夜的落雪,这会儿在日光下缓缓消融,映出星星点点的眩光。
那日光落在李止桑金丝掐的鸾鸟金钗上,碎成金斑。
李止桑捻着帕子,又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呵欠,困意凝成眼尾几滴湿润的泪,被沈时雨轻手轻脚地用丝帕拭去。
沈时雨附身,轻声道:“殿下若是困倦,我便唤人先上两盏茶。”
李止桑一时没能从沈时雨亲密的动作中回过神来,支支吾吾道:“不、不必。”
似乎自那一日的回门宴后,沈时雨在众人面前的戏演的越来越好了。
亲密的小动作一个接一个,竟是让李止桑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正是这时,大漠使团步入殿内。
被使官簇拥在中间的是一名金发碧眼的青年,他未束发冠,卷曲的金发落在他朱红的外衫之上,纤长的睫羽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片颤动的阴影。
这精致的外邦人样貌一时间吸引了殿中所有人的视线。
瞧着青年锦衣华服的样子,李止桑心下明白,这位便是大漠的皇子了。
青年的视线不知为何落在了李止桑的身上,碧蓝的眸子噙着笑意,只一瞬,便又眨了眨眼移开了。
沈时雨收在官袍广袖下的指节不自觉地紧了紧。
大漠皇子双手交叠,俯身行的竟是上京的礼仪,从他口中说出的也是流利的中原官话:“我幼时便听闻上京的风土人情与大漠大相径庭,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上京城果真国泰民安、钟灵毓秀。”
承德帝一惊,连忙起身,拱手相迎:“今日大漠使团莅临,才是让我们上京城蓬荜生辉。”
李止桑看着大漠皇子幽深的蓝眼睛,轻轻勾了勾唇。
沈时雨抿着唇,忽然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悄悄地在桌下覆上了李止桑的手背。
在小公主惊愕地转过视线时,他不受控制地红了耳廓。
别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