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画锦立即叫张嬷嬷换衣服,朝外伸头大喊:“我在这儿。慌慌张张的,怎么了?”
小詹闯进来见人就拉:“还换什么?大人叫您现在就去,别换了,赶紧走吧。”
他看清屠画锦,猛然吓得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围着转了一圈:“姐?你今天、怎么这么漂亮。”
张嬷嬷拆着头饰笑道:“你姐哪天不漂亮。”
小詹咧嘴笑:“哎对对对,哪天不漂亮。”又见屠画锦浑身宝贝束手束脚的样子急得喉咙冒火:“祖宗您快点,府里大小老爷都等着您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喊我过去?”屠画锦脑海里立刻冒出各级官员穿戴整齐跪满一地的场景。她虽还没当上所官,比她大的官都跪了,她这小虾米没不跪的道理。
小詹恨不得架起她就跑:“巡抚大人点名找你。您就别问了快走吧。”
——
屠画锦跪地伏首,心里把小詹骂了个遍:“见过诸位大人,奴婢姗姗来迟,望大人恕罪。”
后花园凉亭,没有预想中满地官吏噤若寒蝉跪倒一地的场景,只有李逸霖与他新招的两个幕僚闲聊品茗,周围绿树成荫、鸟语花香。
方才李逸霖随口叫屠画锦过来,下面立刻派人去找。
小詹听到是李大人命令,喝到嘴的半口茶都没来得及咽下就出了门。上次他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板子,这次生怕迟了半刻又挨一顿,还没听清楚里头什么命令就把屠画锦拽了回来。
屠画锦微微叹气,看着三人皆穿家居素服,倒显得她一身过于招摇了。不过倒可以趁机试试众人反应,屠画锦抬头微微一笑。
李逸霖远远坐在凉亭正位交谈,没注意到她。
他旁边的青衫男子倒抢先起身,抖抖飘逸大袖,笑容和煦地扶起屠画锦:“姑娘快请起,你我同为臣僚,何必自轻‘奴婢’。”
青衫男子是新入府的赵参军,年逾二十四,在江南颇有才名,长得端正俊秀文质彬彬,与屠画锦对视时,眼神微恫。
他见屠画锦眉目如画,两绺额发搭在眉尾尽显来时慌乱,姿态楚楚可人。赵参军顿觉眼前一亮,不由侧身摆袖做出个请的姿势。
屠画锦看在眼里,她低头抿嘴一笑,余光睨了一眼尊贵的巡抚大人。
李逸霖神情淡漠,看不出平身的意思。他不发话,屠画锦不敢擅自起身。
另一位赭衫男子朗朗大笑:“你就起来吧,大人刚刚斗茶输了我们。今日由我们放纵一回,任我们号令。”
赭衫男子是李逸霖新纳的另一名策士孙参军,写的一手好文章策论,年纪与另外二人相仿,长得却更硬朗舒阔。
屠画锦瞄了一眼李逸霖,看样子是真的,拜谢道:“谢二位大人恩典,谢李大人恩典。”
屠画锦上座后与李逸霖对面而坐,感觉到对方散发出微微寒气,略微有些不自在,却说不出为何,好在这时孙参军开口畅谈得以转移视线。
孙参军夸道:“屠姑娘纪轻轻出将织染局,未来史书上定有你的一笔。”
屠画锦谦虚笑道:“大人谬赞了,我还没当上呢,实在愧不敢当。若有一点值得说道的话,便是小女命好遇上了李大人,才有这次报效朝廷的机会。”
孙参军见惯了温婉含蓄的女子,见到屠画锦这样积极进取的人赞赏有加:“听说是姑娘自己讨的这差,冲这份勇气就知道姑娘并非等闲之辈,未来定有一番作为。”
“大人真是太客气了。江南百姓谁不称赞李大人英明神武,争着抢着为大人办事。小女祖上积德才能为李大人效命呢。”屠画锦始终不忘恭维李逸霖。
几句话交谈使她内心十分欢喜,两位参军都客气友善,日后在巡抚府当差必定顺当许多。
她也清楚两位大人都对她印象不差,一部分原因得归功于张嬷嬷这套装束。屠画锦从小跟着师傅织衣料,再清楚不过“人靠衣裳马靠鞍”的道理。
她笑道:“小女定倍加努力,不负大人期望。以后大家同侪共事为李大人效力,小女若有笨拙错漏之处,烦请两位大人多多提点包涵。”
赵参军笑着接过话,“正是,我们同为巡抚大人臣属何必分你我,以后大家同心协力一齐为大人立下功劳。”
“请。”三人以茶代酒举杯一笑。
屠画锦笑着一饮而尽,心想张嬷嬷这身战袍果然厉害,介时穿这身赴宴应该不会出错。
赵参军望着屠画锦笑道:“既然饮了这杯茶,敢问姑娘芳龄几何,我还不知该以兄妹相称还是姐弟论处。”
屠画锦莞尔一笑:“是小女之误。小女是癸巳年……”
“你们都下去。”李逸霖突然开口对两位参军道,三人循声望去,才发现他始终未说一句。
“大人……”赵参军不明所以,刚才聊得正酣,好好的怎突然令人退下。
李逸霖不语,修长的手指绕着紫砂茶杯缘转了一圈。
孙参军见大人发话,同赵参军一同退下,凉亭里只剩屠画锦与李逸霖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