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风裹挟着樱花的香气穿过早乙女学园的拱形大门时,我正站在音乐楼二楼的窗前,看着那些粉白的花瓣像雪片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阳光透过薄云,在钢琴漆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
"早乙女同学,又在发呆吗?"
音乐老师小林先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慌忙收回视线,指尖下意识地落在琴键上,一段德彪西的《月光》便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透过钢琴上方的乐谱架,我能看见小林先生无奈地摇头微笑。
"下周的校内音乐比赛,你确定要弹这首?"
"是的,老师。"我的手指没有停,"我想尝试一些...更柔软的东西。"
小林先生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我父亲——早乙女佐野议员——期望我在这种场合演奏更"有分量"的曲目,比如肖邦的革命练习曲或者李斯特的钟。但今年春天,我只想弹这首如同樱花般轻盈的曲子。
琴房里的光线渐渐西斜,我反复练习着第三小节那个总是不够圆滑的转音。
窗外,几片樱花乘着微风飘进敞开的窗口,一片恰好落在中央C键上。我停下手指,轻轻捏起那片柔软的花瓣,透过阳光能看到它近乎透明的脉络。
"咲夜!你再不出来茶道部就要开始了!"
初穗的声音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我迅速合上琴盖,将那片樱花夹在乐谱扉页间。
刚收拾好乐谱夹,教室门就被猛地推开,初穗气喘吁吁地靠在门框上,她浅粉色的校服外套因为奔跑而微微敞开,领口的蝴蝶结歪向一边,栗色的短发也有些凌乱。
"你又在练习那首《月光》?"她走进来,好奇地翻看我放在钢琴上的乐谱,"明明已经弹得很完美了。"
"还差得远呢。"我摇摇头,"那个过渡段总是..."
"啊啊,别说那些我听不懂的术语了!"初穗夸张地捂住耳朵,然后突然神秘地压低声音,"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四枫院学长在樱花树下一个人拉小提琴呢!"
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乐谱夹。"是吗..."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在意,"他今天没有社团活动?"
初穗狡黠地眨眨眼:"谁知道呢?不过啊,他拉的是你上周在音乐课上弹的那首舒伯特,真是巧呢~"
我的脸颊突然发烫,赶紧转移话题:"奈绪子说今天茶道部有新人加入,我们得早点去。"
"啊,对,那个转学生。"初穗撇撇嘴,"从京都来的大小姐,据说家里是做和服生意的。"她模仿着对方可能有的京都腔调,"'哎呀,东京的水真是难喝呢'——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我忍不住笑出声:"别这样,人家还没来你就..."
初穗夸张地叹了口气,但还是配合地放过了这个话题。我们穿过连接主楼和社团大楼的玻璃长廊时,阳光透过樱花树的枝叶,在我们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初穗突然停下脚步,指向中庭:"看,他还在那儿。"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樱花树下,忍诚修长的身影背对着我们,他穿着深蓝色的校服外套,肩膀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小提琴抵在他的颈间,琴弓在弦上轻轻滑动,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也能认出那是我最喜欢的旋律。
"去啊。"初穗轻轻推了我一把。
"可是茶道部..."
"我会帮你向奈绪子解释的。"她眨眨眼,"就说学生会长有重要公务~"
我还想说什么,但初穗已经把我推向通往中庭的楼梯,自己则蹦跳着朝社团大楼跑去。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慢慢走向那棵最大的樱花树。
脚下的草地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但忍诚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接近。他闭着眼睛,完全沉浸在音乐中。
我站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一片樱花瓣落在他的琴弓上,又被轻轻抖落。他的睫毛在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随着旋律微微颤动。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生怕打扰这一刻的宁静。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春风里,他才睁开眼睛,然后像是早有预料般转向我。
"早乙女同学。"他微微点头,声音比平时练习时听到的要低沉一些。
"四枫院同学。"我回礼,努力控制着声音不要颤抖,"你拉得很好听。"
他轻轻擦拭琴弓,目光落在我手中的乐谱夹上:"下周的比赛,你准备了什么曲子?"
"德彪西的《月光》。"我回答,然后鼓起勇气补充道,"其实...我刚才在音乐教室看到你了。"
忍诚的嘴角微微上扬:"我知道。"
"你知道?"
"音乐教室的窗户是反光的。"他指了指二楼,"从下面能看到里面的人影。"
我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原来他早就发现我在偷看。忍诚似乎被我的反应逗乐了,他小心地把小提琴放回琴盒,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叠乐谱。
"我在改编这首曲子,"他递给我,"加入小提琴的部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接过乐谱,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笔记和修改痕迹。在标题《月光》下方,他用铅笔写了一行小字:"致S.S."——我名字的缩写。
"我们可以...一起演奏?"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的耳尖微微泛红。
忍诚点点头:"如果你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