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接着是光明元气十足的声音:"别躲!我特意学了锁边缝法!"
"那是女式泳裤的缝法!"冲田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慌乱。
突然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紧接着是光明得意的欢呼:"看!我把松紧带换成弹性绷带了!"
由美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旁,“这真是非常好的动作素材…”她的素描本上已经画好了分镜:光明像制服歹徒般将冲田按在长椅上缝补泳裤,角落里还标注着"参考江户时代捕快擒贼图"。
更衣室门猛地打开,冲田像离弦的箭般冲出来。他腰间的深蓝泳裤上,歪歪扭扭的红线针脚在阳光下格外醒目,腰侧还打了个夸张的蝴蝶结。
"不许拆!"光明追出来,冰蓝色的指甲在晨光中闪烁,"我熬到凌晨三点缝的!"
冲田低头看着那个丑陋的补丁,喉结动了动。当他抬起头时,眼里的笑意让光明突然噤声。"......很用心。"他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红线。
运动会场中央,我的指尖悬在钢琴键上方。忍诚的燕尾服在清一色运动服中格外醒目,领结松垮地挂在脖子上。他弯腰拾取掉落的松香块时,后颈露出一小块没涂匀的防晒霜。
"像古董店里的八音盒人偶。"他调试琴弦时低声说,"上发条的那种。"
掀开钢琴盖的瞬间,一片北海道产的白色恋人巧克力静静躺在中央C键上,那是父亲送给母亲剩下的巧克力。看台上突然传来熟悉的大笑——父亲举着夸张的长焦镜头,身旁的母亲正在调试三味线,十二单衣的袖口在风中翻飞。
《胜利之风》的前奏响起时,忍诚的琴弓突然停在半空。我按下的降E大调和弦比原谱更沉郁,像突然漫过堤岸的潮水。他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以G弦上的泛音回应,仿佛早有默契。
第二乐章转入急板时,看台突然骚动起来。母亲的三味线不知何时加入了合奏,《六段调》的旋律像丝绸般缠绕着小提琴的颤音。父亲举着相机的手僵在半空,镜头捕捉到母亲拨弦时唇角狡黠的弧度——二十年八前在京都的茶屋,她就是这样突然加入父亲的钢琴演奏的。
200米自由泳决赛前的寂静中,连计时器的滴答声都清晰可闻。光明蹲在出发台旁,冰蓝色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体操服后背被汗水浸湿,现出肌效贴的轮廓。
"各就位——"
冲田上原站在跳台边缘,缝补过的泳裤在阳光下泛着陈旧的水光。光明突然站起来,声音劈开了凝滞的空气:
"上原!要是破纪录我就——"
发令枪响吞没了后半句话。
水花飞溅中,我看见冲田腰间那圈红线像血痕般鲜明。光明趴在池边,指甲油在混凝土上刮出淡蓝色划痕。电子屏数字疯狂跳动,1分55秒03——比去年快了整整2.97秒。
冲田浮出水面的瞬间,第二颗纽扣从松垮的泳裤上脱落,悄无声息地沉入池底。光明直接跳进了泳池,水花溅湿了裁判的记录板。
"白痴!"她揪着冲田的领子大喊,声音带着哭腔,"谁让你真的游这么快!"
冲田抹了把脸,突然抓住她挥舞的手腕。阳光穿透水面,在他们交握的指尖折射出虹彩。
"你刚才的话,"他的声音轻得只有我们这些偷听者能捕捉,"还没说完。"
由美的脸害羞的通红:“我想说啊,你个白痴啊!”眼泪也止不住了,是喜悦也是心疼,然后她用力的拥抱上了冲田,冲田怔了一下。
颁奖台的金属栏杆被夕阳烤得发烫。忍诚的燕尾服外套披在我肩上,残留着松香和阳光的气息。
父亲拍的照片从振袖袖袋里滑落——有一张特别引人注目:母亲的三味线拨子悬在半空,银光连成五线谱的形状,正好接续我振袖下摆飞舞的音符刺绣。
"这个构图..."父亲挠着下巴,"当年在巴黎音乐学院走廊,也有幅类似的画。"
母亲用拨子轻敲他的额头:"你记错了,那是布鲁塞尔的咖啡馆。"她将三味线装入绣有家纹的布袋,金线在暮色中微微发亮:"佐野,你答应过要做法式炖菜的。"
回家的坂道上,忍诚的琴盒轻轻撞着我的膝盖。巧克力在振袖口袋里融化,甜腻的香气混着他衬衫领口的阳光味道。父亲在前方十步远突然驻足,转身时镜头闪过冷光。
"咲夜。"他轻声说,快门声与暮蝉的鸣叫同时响起。
在取景框看不见的角度,忍诚的小指悄悄勾住了我的。
晨光透过纱帘,在钢琴漆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我的指尖悬在琴键上方,迟迟没有落下。巴黎音乐学院的邀请函依然静静躺在谱架上,而父亲昨晚的电话留言还在耳边回响:"咲夜,我带了白色恋人回来,放在你书桌上了。"
琴盖反射的光线里,我看见忍诚倚在门框上的身影。他今天没穿制服外套,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锁骨处的月牙形疤痕在晨光中泛着银白。
"降E大调,"他突然说,"你父亲当年也喜欢这个调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