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这样的人。”苏清延肯定道,“我信你,就算有朝一日你遇到危险,你也不会拿别人做肉垫。更何况,我既然选中你,就听凭你处置,就算你将来被环境所迫,我也绝无怨言。”
秦桑笑道:“你是铁了心了?”
苏清延伏地再拜:“天大地大,我想走出栎县城,逃出父母的禁锢,去更大的世界看一看,即便下场相同,也算不枉此生。”
秦桑原地转了一圈,又道:“苏清延,你惯会花言巧语,可我不是秦玥。你为自己可以不顾他人性命,我怎知你将来不会因为看上别的什么东西再对我下狠手?还是说,你想以我为跳板,去京都城中觅一门好主家?”
苏清延咬着嘴唇默了默,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下去:“我也知道,你不会再信我了。”
秦桑:“你觉得自己值得被信任吗?”
苏清延没答话,她从地上站起来,落寞地走了。
秦桑有些惊疑,盯着她的背影良久方才转身,和秦宝蕴一起沿着河边往家走。
秦宝蕴道:“姑娘信她吗?此去凶险,若带个隐患,将来怕惹大祸。”
是啊,是个狠角色呢,不过,也是个可怜人。
可怜人像陷入泥沼的虫子,拼了命的往上爬,踩着别人的头颅或尸首为自己赢得一线生机,到底是错还是对呢?
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喊:
“来人啦,有人跳河啦!有没有人啊,快救人啊!!!”
***
两日后,秦桑拜别秦父秦母还有祖母,给她二姐留了一笔私房钱,带着英儿和秦宝蕴还有苏清延,跟着沈确一行上路了。
苏清延跳河那日,秦桑等了半天没救她,最烦被人威胁。
可最后,她还是妥协了。
给人一条生路,给人一个机会,不是她日常之事么?终究是菩萨心肠。
死过一回的苏清延很低调,她把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丫鬟,跟着英儿学习怎么照顾人。
倒也不难,她原也不是什么娇俏大小姐,凡事都是自己亲历亲为的,叠被烧水梳头,都很好上手。
秦桑说,要上京都,从前的名字就不能再用了,于是给她改名伶仃。
她道:“卖身契我收了,若有一天你反悔,想找我要回去,我也不会拘着你,不过只一条,若你在背后害我,那我就不知道会将你卖去何处了。”
其实秦桑不是真心想要她卖身,只不过,一个犯过错的人,手里总要留下她一些把柄。
毕竟自己不是真去京都享福的,稍有差池,功败垂成。
从栎县到京都,马车要行一个月。这条官道七年前走过一回,坑坑洼洼,车辙覆车辙,七年后再走,更烂了。
“路这么烂,也不知道修修。”她抱怨着。
重新得名伶仃的苏清延道:“贪官蛀虫多,朝廷拨下来的银子都被贪了去,这路修修补补,只会一日比一日烂。”
秦桑:“你怎知贪官多?”
苏清延:“我爹要我嫁的那个老地主,他就给他儿子捐钱买了官,专司修造,他和我爹喝了酒,说的。”
秦桑点点头,算起来,南无国建国已逾二百三十年,从历史规律看,但凡一朝经历二百年,权贵阶级成型,权贵们为了延续富贵,又自会利用手中权力为家族谋取方便,最终的结果,不过是富贵者更富,贫穷者饿死罢了。
分配不均,民众不满,这是一个国家走向衰亡的必经之路。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他们赶路的第八天,连下了几日的雨,路面更加泥泞不堪,只能就近休整,住进了最近的一座小县城——榕城。
榕城城如其名,遍植榕树。
榕树枝繁叶茂,整座城池被衬托得清新婉约,倒和江南小城有的一比。不过江南水多,这座城中却没什么河。
春日的雨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一行人住在城内最大的客栈暂时休息,等雨停。
同时滞留在此的不止他们,还有一些往来的行商,客栈老板为安抚客人,大方地请了说书先生来连讲。
讲的都是老生常谈的故事,秦桑听了一些,听得没意思,便回房趴在窗前伸手玩雨。
淅淅沥沥的雨将一条街的榕树涤得愈发青翠,升腾起的雨雾却将整个古城笼罩得如似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