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保蕴刻意将声音压得低沉,如洪钟回荡在巷子里:“都围在这里做什么呢,官差来了,还不快跑!”
那群青年猝不及防一个回头,看见挺拔如松,面沉如水,怀中还抱了一把大刀的秦宝蕴,俱都神色大变,怂包似的争相跑出了巷子。
人走后,墙脚坐靠一个满头是血的书生,他呸了口鲜血,这才抬眼看向秦宝蕴,气若游丝道了句:“多谢。”
说着便要挣扎起来。
秦桑走进去:“他们打你做什么?”
“能做什么?嫉妒我比他们有才学,怕我考学挤掉他们的位置,呵,一群不要脸的竖子。”青年约莫二十岁,个高体瘦,他扶着墙站起来,走出了巷口。
看着青年离开的背影,伶仃小声道了句:“此人好没礼貌。”
“有学识的人多少有些傲慢,”秦桑捡起地上一块荷包,道:“不必计较,走吧,回客栈。”
***
此时,谢岁安风尘仆仆带着缙云进了京都城,直奔丞相府。
相府门前灯笼高挂,透出朦胧的光线,挂灯笼的老奴一见谢岁安,险些惊得手上灯笼都落下,忙喊:“二公子回来了,二公子回来了,快!快去禀报老爷!”
“不必了,我自己去见爷爷。”谢岁安利落下了马,一阵小旋风似的刮进了府门,一进门就夸张地大喊大叫:“爷爷,您的乖孙儿回来啦!”
这座丞相府是御赐的,为前朝一大富商的宅邸,占地极广,亭台楼阁,重檐深深,小桥流水,院落连着院落,豪阔非常。
谢岁安从前院一路喧嚣到中院,丫鬟侍卫杂役仆人俱都出来迎接他,一时,安静的宅院热闹非常。
“哪里来的混子,无故喧嚣,给我打出去!”
谢岁安听见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句严肃呵斥,循声看去,笑道:“哎呀小四叔,你也在家啊,不是出门游历去了么,怎么比我还回来得早。”
这位小四叔是丞相的第四个儿子,谢霄,但是个老来子,还是庶出,是谢岁安的亲奶奶去世后,谢仲昫买回来的一房妾侍所生之子,他比谢岁安年长不了多少,看起来二十出头,很是年轻。
谢霄抄着手走到谢岁安身边,道:“这回不辞而别,又跑去哪儿玩了?可带回什么好东西?”
谢岁安把手一摊:“你给钱我就有好东西。”
谢霄在他手上拍了一巴掌:“小小年纪竟是个财迷。”
谢岁安笑笑,却道:“爷爷在家么,我找他有事。”
谢霄叹道:“在家是在家,就是怕没空见你。”
谢岁安:“为何?”
谢霄:“颍州干旱两年半,今春还是滴雨未落,眼看着又是一个灾年,还有上个月惊动朝野的吏部买官案,我看父亲脸色不好,最好别现在去烦他。”
谢岁安却嘿嘿一笑:“全国那么大,哪里没有灾,他的公务就没有处理完的时候,我就去看看他,不惹他生气。”说着伸手指,“他在议事堂还是书房?”
谢霄指了个方向,谢岁安道:“得嘞,我去书房外等他。”
到了书放外头果然被丞相的侍卫给拦下:“我的好二爷,您就不能挑个时间,什么时候都往里面闯。”
谢岁安理智气壮:“无论什么时候回来爷爷都是这么忙,我哪儿知道什么时候算是好时候,只要爷爷不打我,我觉得就算好时候。”谢岁安笑着便大声喊道:“爷爷,爷爷!我回来啦!”
侍卫恨不得伸手捂他嘴:“我的小祖宗,您这是带累我们跟着一起受罚……”
这时屋内传来了一句低沉沙哑的声音:“岁安回来了,叫他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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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谢仲昫,南无国两朝元老,今年六十有二,虽然两鬓染白,但精神很矍铄。年轻时候便是有名的美男子,如今虽然年华老去,却也挺拔有神,目光炯炯如有钩,总令人不敢直视。
谢岁安却不怕他,并非因为他是嫡孙受宠,单纯因为他皮糙肉厚,不怕挨打。
他进了书房,谢仲昫已经将公文等盖了起来,和煦地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和你爹打赌,说你定要再过两月才肯回家。”
谢岁安给爷爷斟了一杯茶,也给自己倒了杯,喝了口方道:“外面虽好玩,可哪有家里边舒服。”他不打算绕弯子,很快进入了主题,“爷爷,我爹娘还在替我张罗那桩婚事呢?”
丞相拿起茶杯吹了吹茶沫,一脸高深地垂眸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