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霖昭今天出门很久了。
余容躺在小塌上裹着披风,脚边是火炉,窗户只开了一条缝,屋外的风雪吹不进房间内。
余容守在窗边发呆,一边在脑海中回想自来到传风谷后的每一日,陆霖昭一直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我只是习惯了他的存在。
小塌上的人将头埋在披风中,试图麻痹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余容快产生睡意头顶的披风被轻轻扯动。
“困了?”
陆霖昭回来了。
“有点。”余容抽回披风,胡乱理了理被糊作一团的长发。
桑兰出声打招呼:“容公子。”
余容讶异:“桑兰姑娘?婉儿姑娘那边处理好了?”
桑兰出门之前特地来和余容说过,且归期最快也要等到明天,余容想过推迟没想过桑兰会提前回来。
桑兰解释:“有锦和在宁州城帮她,很多时候用不上我,索性就先回来了。”
余容不疑有她,宋锦和平日里总是一副不着调的模样,余容从未怀疑过宋锦和的能力。
等糊弄过去,桑兰秉承着少说少错,直接道明来意,今日是来做最后的检查。
在陆霖昭的悉心照料下余容眼睛恢复得很好,今日就能拆绷带,桑兰指挥着陆霖昭把屋门关上,又找来一件黑色的斗篷,将光线挡住。
平日里余容能够感知光线,桑兰亲口说出来却是另一回事,拆绷带和换绷带完全是俩种心境,余容指尖扣着床褥,努力放松双眼。
等最后一层纱布落下,在桑兰柔声引导下余容缓缓睁开双眼。
眼前光影重重,那人身影晃动消失在黑色斗篷之下,余容慢而缓眨着眼睛,等到眼睛聚焦,他抬头朝上看去,对上一双桃花眼。
有一个人的名字在余容唇边萦绕,就要撬开舌关时被余容咽下。
俩人无声对视着,有诸多话语湮灭视线之中,止口于舌尖之下。
余容骗了陆霖昭,陆霖昭也在骗他。
他们相互抵消,相互谅解,互不说破。
“今天不要出门刚拆纱布眼睛还敏感,等明天再出门。”桑兰收拾着药箱叮嘱道。
余容听话应下,桑兰没在房中待太久她还要去三姨娘那里,房间内很快只剩下余容和陆霖昭俩人。
余容坐在床边,陆霖昭坐在小塌上,俩人中间只隔了几步路的距离。
“要过来坐吗?”陆霖昭拍拍身侧的小塌。
余容点点头,手刚抬起来,又想起来现在已经能看到了。
习惯是一个很难改变,这些天陆霖昭与他形影不离,小时候都没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这些天过上了。
难怪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余容算是体会到了,他刚把手收回去,一只手又把缩回去的手抓住,如同失明之前半步不离护在余容身侧。
小塌上有一床小被,余容刚坐下小被子被扯散搭在了腿上,陆霖昭收拾完余容又去拨弄着火堆,身后窗户呼呼吹着冷气,余容往床脚挪了挪,又继续盯陆霖昭的背影。
这俩天一直在做梦,梦一些旧日往事,难免会梦到以前相处最多的人,那人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记忆里是这样,梦里依旧。
也不止第一次梦到陆霖昭了,刚醒的那一段时间也梦到过一次。
那个梦是什么来着?
余容不自觉开始回想,他想得太出神,以至于陆霖昭站在他旁边都没有察觉。
余容被耳畔的热意惊醒,陆霖昭蹲在小塌旁,拇指压在他耳廓,几缕长发勾在他手心。
“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陆霖昭生了一双笑眼,专注看人时会让人视线会不自觉注意到眼睛,至于其他的?不重要。
余容稍稍偏头,伸手拨开耳畔的手道:“没怎么。”
余容不想说,陆霖昭不会问,他向来知性,又格外了解余容。
“要躺着吗?”
这人嘴上在问,手已经开始动了。
“可以睡会儿,睡俩个时辰我叫你起床,昨晚上不是没睡好?”
昨晚确实没睡好。
不是其他,是做噩梦了。
许是余容这几天一直在回想以前的记忆,梦到了死前的最后一天,梦醒后一直没睡着睁眼到天亮。
“你昨晚被我吵醒了?”余容问。
自那晚过后陆霖昭便歇在余容房里,刚开始那几天还会找借口,最近连借口都不找了,昨晚余容醒后没睡着躺久了翻了几次身动静很小,没想到还是吵醒了陆霖昭。
“做了什么噩梦?”陆霖昭不答反问。
“不太记得了。”余容说完又补充:“醒来就忘了。”
陆霖昭说:“下次醒了记得叫我。”
余容没听明白:“为什么?”
陆霖昭却不回话了,继续手里的动作,不一会儿功夫,小塌上的桌板被拆下,薄被子也被重新收起来,他又取出了一床新被子在小塌上铺好。
“告诉我梦到了什么。”陆霖昭说完掀开被角,余容会意脱了外衫钻了进去,等躺好了余容才慢慢反应过来,他把被子往上拽了拽,盖住了自己半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