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梨后腰处的暖贴很快热乎起来,在身后形成一个小暖炉。
不知道这场雨什么时候会停,步梨忽然觉得,晚点停也挺好的,只是陆时生看起来不太舒服,问他又一直说没事。
步梨开口问道:“你年纪轻轻,怎么会得老寒腿?”
陆时生道:“不太记得。”
这个回答让步梨觉得陆时生在敷衍她。
见她一副不相信的表情,陆时生本打算任由她,过了两秒,大抵是觉得两人在雨里干坐着无聊,他又突然想说点什么。
“我真忘了。”他诚实地说。
“什么意思?”步梨转头看着他。
陆时生认真地解释,“我之前出过一场事故,伤到了头,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腿也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
一阵沉默。
步梨似乎在花时间处理这句话里包含的信息,过了会儿,才问:“不记得是不记得哪些?全忘了吗?”
陆时生点头,“嗯,刚醒来那会儿,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步梨脸上没表现得太惊愕,心里却如此时的大雨,噼里啪啦落下,溅起无数水花。
她忽然想起之前崔胖无意间的一句吐槽,说陆时生经常拿着儿时的相册反复观看。
步梨想起那次去玩密室的经历,里面失忆的妮可也是经常看相册来努力寻找过去的记忆碎片。
崔胖说陆时生看相册是自恋,现在看来,他大概是在努力寻找从前的记忆。
步梨无法理解真正的失忆的人是什么感受。
大概会空虚,会迷茫,又或许纯粹,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也因为这个,步梨觉得陆时生身上忽然就多了很多未知的事物,他脑子好,身手好,说不定还有很多隐藏的技能被掩盖住了。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过去.....”步梨在努力想一个形容词来形容他身上的神秘感,“挺特别的。”
她最终用了这个。
陆时生倒是没否认,点头道:“对,过去抽烟、喝酒,打架,都干过。”
步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显然是不信。
但陆时生知道,这些是真的,他的过去真的没有那么好。
陆望潮同他说,他的过去烂透了,甚至毁掉了整个家。他母亲因此去世,家里也欠下了大笔债务。
直到现在,陆望潮依旧对他过去的恶行耿耿于怀,每每提及,都会痛骂他几句,导致陆时生内心十分矛盾。
既然他的过去不堪回首,那于他而言,忘掉后重新开始也是好事。
可他又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做出恶劣的事情之后,自己直接忘掉,让别人承受了恶果。
“我说真的。”陆时生低声道了句。
他不想瞒着步梨,既然要决定痛改前非,就要从此刻开始坦坦荡荡。
步梨愣了愣,欲言又止。
雨声中,步梨的手机铃声响起,是冯雅打来的,她接起来说了几句,陆时生就在旁边看着,最后听到她说:“那你自己明天早点回家哦。”
陆时生从她的话语中猜测冯雅的意思:“她不过来了?”
步梨点头,“说是碰到了老同学,去同学那里住一晚。”
陆时生“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步梨倚着栏杆仰头看了会儿,发愁道:“那我们怎么办?”
陆时生思考了一下,开口道:“不然,你先走。”
他这句话一下子将两个人的距离拉远了十万八千里,不说他们都这么熟了,就算是刚认识几天的人,步梨也不可能在这个时间丢下他这个病人自己一个人独自回去。
“不行。”
步梨坚决道。
陆时生道:“一会儿赶不上回镇上的班车了。”
步梨无所谓,“赶不上便赶不上了,总不能把你自己丢在这儿。”
“我现在走不动,不知道要歇多久,总归我一大男人,自有去处。”
步梨心里不悦,陆时生这样说,还真想让她一个人先走。
她于是找了个让陆时生无法阻止她留下来的理由,张口道:“雨下得这么大,搞得像世界末日似的,这周围我还不是很熟悉,不想一个人回。”
大雨连绵不绝,把人说出的话都冲散了几分。
步梨说话时,还做出了自认为人生中最矫情的表情,弱小可怜又无助。
她整个人显得楚楚可怜,声音本就轻柔,与雨声混杂在一起,愈发显得绵软温和。
陆时生有些出神。
步梨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但见陆时生并没有露出类似厌恶的表情,才松了口气,他没说话,就当他是默认了,步梨坐下来,自顾自拿手机搜索了一下附近的旅店。
“我们就在这儿等吧,如果等大巴车走了,雨还在下,我们就去找个民宿,在这儿住一晚。”
“住宿费我报销哦,我是不是一个好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