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雁一个眼神一个意动,她们都要心领神会,迅速做出反应,且不容有差错。
眼下她以这样的功夫伺候虞轻鸢,虽然依旧是少言寡语,不过还是把虞轻鸢照顾得服服帖帖。
不过虞轻鸢本人自是对此事一无所知,不光不知道玉食干嘛去了,甚至连她出过府都没有丝毫察觉,只是隐约觉得,这两天玉食做事,似乎愈发符合心意了。
她也没多想,只把这事归因于玉食跟她相处久了,渐渐熟悉起来,所以才会越来越了解她。
懒洋洋地在美人榻上翻了个身,虞轻鸢痛定思痛,觉着自己再这样下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怕是要被养成一个废人了。
那等到将来入了宫,她还如何在众多莺莺燕燕中保命!
想到这一层,她不情不愿地从榻上爬起来,清了清嗓子。
“玉食,我想出去走走。”
正在沏茶的玉食听了这话,手上动作一顿,想起了上回的事。
“小姐想去哪?”
她警惕地问。
为了她们主仆二人的项上人头考虑,还是少去拜会那位不得了的表小姐为妙。
虞轻鸢起身坐在榻边,摇头:“天这么热,我也不想出远门,就在院子里走走吧。”
将军府的规模其实不小,三门六开,甚至还有开辟一个不小的园子,里面栽种着四时奇花异草,供人赏玩。毕竟虞怀正二品将军的官职摆在那,就不可能是一般的小门小户。
就算是虞轻鸢,这府中的很多地方其实也不怎么熟悉。
说来好笑,她从前最为耳熟能详的亲切地方,倒是柴院那一亩三分地。
时值盛夏,虞怀搜集的那些奇花异草没什么在花期的,并不怎么好看,小园子里这会儿静悄悄的,似乎只有她们二人。
“玉食,你知道宫中可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
虞轻鸢想着,就算将来入了宫,沈君雁不来看她,如果能寻到一处散心的好地方,那她的深宫生活也不至于太过无聊。
“回小姐,有是有的,御花园和几处观景台的风景都很不错。不过那些地方离妃子寝宫都挺远的,陛下似乎一般也不许后宫嫔妃们踏足。”
玉食努力地回忆了下,“除此之外,后宫之中...实在是没什么有趣的地方。”
虞轻鸢闻言,悻悻地哦了一声。
“没有就没有吧,我到时候在自己住的地方随便走走,也是一样的。”她说。
她一向想得开,毕竟就算真的没有什么消遣,她也不至于无聊死,还不至于为了这么大点事,自个儿往沈君雁的刀尖上撞。
虞轻鸢带着玉食在鹅卵石小径上走着,正兀自胡思乱想,忽然听得前方不远处的小竹林里有人说话,不由得略感奇怪:“大中午的,谁在那儿啊。”
据她的了解而言,上至虞怀,下至那几个娇生惯养的兄弟姐妹,可没有一个喜欢顶着这样的大太阳在外面乱晃的。
玉食略感紧张,拦住她:“小姐别急,让奴婢去前面瞧瞧?”
话音刚落,对面的竹林拐角处就转出一男一女两个人来。
女子虞轻鸢认得,正是她多日未见的好大姐,而男的却面生得很,瞧着也不像她哪个兄弟。
难不成是什么她不知道的时候,虞怀又生了一个儿子?
虞轻鸢正茫然着,对面二人也看见了她,这会儿已经到了近前,与她俩狭路相逢。
“虞轻鸢?!”
先开口叫她的竟然是那个男子,看神情似乎还带了点不可置信的意味。
虞轻鸢再三思索了半天,搜肠刮肚,然后再次确信,自个儿大约应该确实不认识他。
“这谁?”
她下意识地扭头去问旁边的玉食——然后才忽然想起,这事儿问玉食应该也白搭。
玉食:“...奴婢不知。”
不,其实她知道。
这不就是那个,上次虞府表小姐说的那个,退亲的镇国公世子吗!她作为一个暗卫,她怎么可能不认得!
但她不能说。
并且她看虞轻鸢神色不似矫揉造假,双眸里是真心实意的震惊和茫然,玉食就明白了——这是真给忘了,半点也没放在心上。
对面的男子听了这话,气的大太阳底下七窍生烟:“你不记得我了?你把我给忘了?”
假的吧!他在内心咆哮!
除了宫里那位,世家女子一向把名节看得比天还重。像虞轻鸢这样被退亲的,那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说刻骨铭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不记得他!
虞轻鸢被他吵得耳朵疼,这段时日又养尊处优,清静惯了,一时间心里的小火苗也腾腾窜起来了。
她抬手揉揉耳朵,不耐烦道:“你是谁很重要吗?我为什么非要记得?”
什么忘了不忘了的,她甚至就从来没有记得过,从哪儿能谈上是忘了?
“小妹!你这是怎么跟世子说话呢!”
从刚才起就一直偎在男子身边的大姐,终于楚楚动人地发话了。
她这么一说,虞轻鸢眨了眨眼,终于想起来了。
哟,好像确实是有这么号人。
那她就更加懒得掰扯了。
“不好意思,臣女将来是女帝陛下的人,只认得陛下一个人就够了。”
她扯了一把玉食,“走了,回去。”
烈日当空大中午的,她可不想陪着这两个自说自话的人在这晒太阳。
“虞轻鸢!你别觉得能入宫是什么好事,傍着沈君雁又如何,本世子告诉你,你——!!”
二人背后,镇国公世子气急败坏的话只堪堪说出了半句,便飘散在风声里,戛然而止了。
虞轻鸢的反应一向慢半拍,玉食先察觉出不对,刚刚回头去看,便急忙捂住了虞轻鸢的眼:“小姐莫要回头,随奴婢往前走。”
沈君雁身侧侍立着两名黑衣侍卫,正悄无声息地站在二人背后不远处。目送玉食带着虞轻鸢走远后,她漫不经心地抖落长剑上正汨汨滴落的淋漓鲜血,收剑回鞘。
眼尾扫过一旁跌坐在地吓到失声的虞家庶长女,她红唇微勾,忽然笑了。
“去传,镇国公世子驾前失仪,已就地处决。然,朕感念镇国公多年劳苦功高,特恩赐镇国公世子留全尸,择良日入土为安,以儆效尤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