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你最近的嗜睡也比较严重,把这个改善一下也行吧?”
“不用管,”余温像块顽固不化的石头:“是我自己想睡的,我也可以控制。”
余安的反应和余生猜的一样。
尽管她的愤怒表现出来只是整个人更冷了一点,但没有人会因此就对她放松了警惕。
余安:“别跟着我。”
朱颜直觉有些危险,但她还是没有就此停住:“外面有很多人等着拍余温的黑料。”
更重要的是余温很快要拍在影视基地的最后一场戏,剧组租期是定死了的,所以拖不得。
但这种理由对余安没用,所以朱颜退了一步:“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拦着你,只要让我跟着就好。”
余安要是这么好说话,就不是余安了。
“不会拦着我?”
余安将目光落到了朱颜身上,那真的是一种很难长久与之对视的眼神,没人知道这道眼神下一秒会带来什么,唯一能确定的,只有这道看似空洞冷漠的眼神下藏着的攻击性和破坏性,没有任何限制的那种。
“那要跟我一起去见见你妈和你弟弟吗?”
朱颜没有先着急,只是问她:“你见她们干什么?”
“好奇,”余安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着让人一听就能感到愤怒的话:“一个疯女人,还有一个被副人格占了身体的废物,你不好奇吗?”
她说着说着,好像真的来了兴趣:“刚好我还没想好去哪发泄,你说,如果被人拍到余温带着一群人去了助理的家里,并对助理和助理的家人进行了各种威胁辱骂,会怎么样?”
真是个不可理喻的神经病。
朱颜耐心道:“幻觉不是余温可以决定的,你被幻觉影响,也只是因为你是副人格,会被主人格的世界观影响,你没有必要对余温进行任何报复,没有意义。”
“是啊,”余安说:“偏偏我是副人格。”
朱颜:“……”
这一刻她感受到了不管是余温,还是余安身上都有的一个共性,也是几乎所有精神病人都有的一个特点:偏执。
更别说余安这次是真的不悦:“那个傻白甜死了,她分裂出一个副人格,我把那个老东西的骨灰挖出来让她撒,她却只会再埋回去,我说要掐死那个抢走她妈的妹妹,她也不让,还用自·杀威胁我,现在程絮死了,她还要用幻觉来自欺欺人,废物。”
余安给朱颜留下了最后一句警告:“没有什么报复,我只是教教她,怎么才能不那么懦弱,但你要是再敢跟着我,我会先让你长长记性。”
然而朱颜还是拦住了她。
余安眸子一瞬间暗沉了下去。
好在朱颜动作足够快,赶在余安动手之前拿出了一张小纸条。
她将纸条在自己身前展开,方便余安直接就能看到上面的内容。
亲爱的余安:对不起,是我没用。
朱颜站在余安的正对面,是第一个看到余安反应的人。
所以她当场被震惊。
她居然在余安那张人机一样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复杂至极,古怪至极的神情。
除了原本的不悦,和余安从没有过的高兴,什么都有。
就因为这么短短的一句话。
朱颜耳边响起了余温那句她压根没放在心上的话。
余温:“你根本不懂我为这部戏付出了什么。”
这句话是什么万能咒语吗?
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能施展出来的那种。
余温:“想象一下樊楚以自己原本的身份跪在顾北宸脚边认输并向他俯首称臣的效果。”
朱颜:“……余安把那张纸条收起来了。”
甚至抚平了上面的褶皱,珍之重之地夹在了一本书里。
余温没什么反应,只是突然不小心撕下了一页剧本。
朱颜真的看不懂余温和余安之间的相处,她感觉没人能看懂。
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
余温不是拿余安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她对余安的了解,更甚于余安自己。
军营大账内的剧情是最多的,虽然相对战场上的剧情比较好拍,但到现在拍完也已经五月了。
后面很快要进山,考虑到各方面条件都要更艰苦一些,还有天气因素的影响,怕拖慢进度,整个剧组都显得很紧迫。
余温拍完最后一场戏当天就进了山,戏服都还没脱。
剧组找的这座山旁边有几个小村庄,也是他们这段时间借住的地方。
这几个村子里的小孩都喜欢在山脚下玩,看到余温她们的时候,几个小孩眼睛蹭地就亮了。
“拍戏的!”
“是拍戏的!”
他们一窝蜂全围了过来。
没人出手阻拦,他们顺利地在余温她们后面高高兴兴跟了一段。
这一段路他们都在讨论什么是拍戏,什么是古装戏,还有自己听说过的大明星。
直到有个小孩开口问:“他们让我们在旁边看吗?我听三叔说他们有时候在路上拍戏,车都不让过。”
几个小孩这才慢慢停下。
“那这座山也不能爬了吗?”
“怕什么!看几眼都不行?”
“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偷偷看。”
“什么小路?”
“就山后边……”
那是崖壁。
这就有点危险了。
小孩子天不怕地不怕,知道有路一定会爬的。
同行能拍板做主的人只有文舒。
文舒向来是心软的。
她转过身拦下了那几个小孩。
“不准爬后面的崖壁!”她像个老师一样,对着把她围成一圈的小孩子们道:“我允许你们看,但是你们不能离太近,影响我们拍戏,不然我就让人去找你们的爸爸妈妈了。”
有个小孩大声道:“我们爸妈不在家!”
其他小孩也都附和:“出去打工去了。”
“有爷爷奶奶。”
“我没有,我跟着我姑。”
是一群留守儿童。
文舒:“不管你们的家长是谁,反正总有能管住你们的,我说的能不能做到?能做到的话,不止让你们看拍戏,还给你们吃零食。”
“什么是零食?”
“你傻啊?就是糖,上次在学校吃的。”
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群小孩子在文舒开口的时候都很安静地乖乖听讲,轮到他们自己回答的时候却总会乱成一团。
其中一个长得最高的女孩看不下去:“别吵了,还想不想看拍戏了?”
“想!”
“谁不想?”
“顺秋不想。”
“你才不想。”
又吵开了。
女孩子没办法,对文舒说:“我们能做到的,他们都很听话,我能管住他们。”
文舒摸了摸她的头:“好,阿姨相信你。”
“跟在我们后面走,没有大人陪着的时候不能自己一个人上山啊。”
“没事,我们都爬过很多次了。”
“这山是小菜!”
“我们还能帮你们拿东西。”
“我力气超大!”
文舒笑了。
“有零食什么的吗?给咱们的小助理一点。”
为了爬山,都是轻装上阵,很少有带零食的。
没一个人站出来。
文舒愣了一下:“都没带啊?”
这时,从余温身后伸出一只手,将一个打开了的,只装了些零食的包递了过来。
余温回过头,和孟凡一秒对视。
“……”
这是真没想到。
孟凡怀里抱着一堆从包里拿出来的东西,避开了所有人的目光。
但他避不开调侃。
“哟,少爷!”
“还得是少爷!”
“原来少爷爱吃零食啊。”
“早说嘛,害,拜拜损失一个讨好少爷的机会。”
孩子们都听不明白,还以为少爷就是孟凡的名字。
那个大点的女孩当即号召小弟小妹们:“说谢谢少爷。”
一群孩子们的声音响彻山间:“谢谢少爷!”
余温清晰地看到孟凡的身子颤了一下,然后心死一般垮了下去。
剧组的人笑得不能自抑:“哈哈哈哈哈哈!”
这会儿季云羡不在,只有文舒尚算好心:“这是孟凡哥哥。”
小孩子们彼此间看了看,又改口:“谢谢孟凡哥哥。”
孟凡快步爬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
到拍摄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严逸和季云羡正在拍夜戏。
是樊楚回到南离后,正式开战之前,发生在北周军营的一段剧情。
北周的将军都聚在了大账里,听顾北宸布局。
整个帐子里的气氛很是低迷,顾北宸坐在椅子上,胳膊上绑着绷带,面色苍白,两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每说两句话就要咳嗽两声。
他的伤是樊楚留下的。
当顾北宸终于确定了樊楚身在北周,布下了天罗地网,打算把樊楚彻底留在北周的时候,樊楚却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退出了军营,还在顾北宸率人追击时,用她最擅长的双剑,重伤了顾北宸的手臂。
这件事对整个北周的士气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所有参与过这次埋伏的人都五味杂陈。
他们不怕精兵良将,不怕强大的对手,可,他们到底该怎么打败樊楚啊?
偏偏在众多见识过樊楚厉害的将领中,有一个刚顶替了战死的长官不久,一次兵都没有领过,平日里做得最多的就是守城,以及跟在大军后面“捡垃圾”的新将。
他看到顾北宸面色凝重,自以为是个露脸的好机会,直接站了出来,替顾北宸分忧:“大帅,南离就是一群兔子,不足为惧,他们那么多兵将都是女人,末将一刀就能劈死一个,末将愿做先锋军,请大帅下令!”
此话一出,整个军帐都没有人接话,只有无数道或疑惑或震惊或轻蔑的眼神落到了这人的身上。
新将还没意识到众人反应的奇怪之处,就先听到宁子衿说出了所有人的心里话。
宁子衿:“哪来的蠢货?”
新将不聪明,还易激惹。
他本就看不惯宁子衿这样的纨绔子弟,更别提还被宁子衿当着所有人的面骂了。
心火一瞬间烧到头顶,新将用力地指着宁子衿的脸,正要怒喝出声,顾北宸的一句话,却让他当场如坠冰窟。
顾北宸:“你的意思是,我输给了一群兔子?”
新将下意识地跪伏在地,冷汗从脑门流进眼底,他瞪着地面上的灰尘看了许久,才勉强说出一句:“末将……末将不是这个意思。”
顾北宸正是没耐心的时候,看手下有这么一个蠢货,更是烦闷,他什么念头都没有,只想立刻撤了这人的职。
然而这个时候,宁子衿的亲兵却闯了进来。
“主子!主子……青青,青青不见了。”
今夜北周军营只少了两个人,一个是樊楚,一个是段勖。
顾北宸回来之后,伤都没好好处理,就先让人清点全营。
此时此刻,谁失踪,谁就是这二人之一。
宁子衿一动不动在椅子上坐了许久,等到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