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灵又差人上了些点心,两人一口茶一口小吃,闲聊起来。
想到这次能出来,还是徐舒柏帮忙递的帖子,上次云若就有些好奇两人的情况,趁着现在时机不错,她直接开口试探。
“殷姐姐,你和徐公子……”
殷灵迷瞪她一眼,云若眨巴着眼作出可爱样。
殷灵撑手抵颌,朝她勾勾手指,云若倾身附耳。
“他呀,算他有眼光,给我这君子台投了点银两,所以我俩算是合作关系。”
“仅此而已?”云若退开,满脸不信。
殷灵摇头,云若又凑过去,但被殷灵用手指抵了回来。
“还有姐弟关系。”
云若稳住身形,抿嘴看她,眼里还是狐疑。
殷灵瞧她不好糊弄,只能把矛头转移。
“真想知道?”
见她点头,殷灵挑眉:“不如你先跟我说说你和陆世子是什么关系?你说了,我也不马虎你。”
云若没料到怎么一转眼话头就落在她身上来了,看殷灵坏笑着,怕是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误会。
她与世子,说简单的,无非就是一个主仆关系,但又不止于此,可再要说深的,她该说没有了,或者说不能有。
云若思索半晌,认真回答道:“世子明面上无疑是我的主子,不过对我来说,是我的老师——也可以说是亦师亦友,能遇到他,是我这十来年少有的幸事。”
殷灵本来打算不管她怎么回,都逗趣她一番,可当她看着云若神情认真温柔,她感受到了平静话语里纯粹的诚挚,心里也蓦地有些触动。
她现在好像有点知道陆执为何会动情了,只是看来现在小家伙还没开窍,这下子可有他愁的了。
既然云若已经如实相告,殷灵也不想敷衍自己的妹妹,只是她也不知道同徐舒柏的关系该如何定义,“我同他确有几分情谊,只是我们俩之间隔着太多不可能,我如今没心思也没精力去想,等我哪天捋清楚了,第一个告诉你好不好?”
殷灵说的不可能,或许是与她的过去有关,她如此为难,可能算不得什么好事,她也不敢多问。
云若也不是非要个什么结果,只是想知道殷灵的心意,她隐约能察觉两人异于旁人却又朦胧的情愫,于她忽远忽近,她想探究一下。
不过看殷灵也如此费心费力,想来这情愫确实让人难以捉摸。
“那就这么说定了。”
云若伸出一根手指,歪头看她,殷灵笑着点了点她的指腹:“一言为定。”
两人调笑着,只听门外一声锣鼓,一个小厮站上台,扯着嗓子报幕:“各位客官,今儿个我们凌空戏梦要给大家带来的是无字楼灵狐书生所著的《夜行妖事簿》。”
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不是哪个名曲,云若觉着新奇,视线也被吸引过去。
她所在的这个厢房,是整个君子台最佳观赏位置,她不用起身挪位,抬个眼整个戏台一览无余。
报完幕小厮退下,戏子们粉墨登场,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单是看他们的行头就和一般的戏子有所区别,身形台步也不太一样,听了好一会儿,云若才发现这真的不是戏曲,他们也不是在唱词,而是在演绎场景。
云若听得起兴,殷灵则是懒懒品茶,看她像个孩子一样沉浸其中。
一幕落下,云若意犹未尽,但是目光追随戏子下台,才发现像她这样认真看戏的人并不多。
“姐姐他们演的这出戏好生有趣,虽然我从来没听说过,可是怎么没有多少客人在看?还有那个无字楼……灵狐书生是什么?”
殷灵被她感染,也觉得这戏没那么枯燥了,她耐心为云若介绍。
无字楼是以卖话本这些闲书为主的铺子,京城有名的老店,也是最大的店铺刚出来的那几年,风头无两。
无字楼麾下有不少文人,创作的话本小说皆由其独家印刷售卖,灵狐书生是无字楼的老招牌了,只不过后来写的话本不叫座,已经封笔多年了。
早些年先皇放开了百姓的文娱生活,许多东西都变成雅俗共赏,百姓的生活也多了些滋味。
不过有些不识字的,就不能通过看书体会其中乐趣,那他们这些做生意的就有了新商机。
“说书的自然是最多的,我觉得干巴巴说不够意思,正巧那个时候戏台刚搭好,就寻思不若声情并茂地演出来,瞎子能听,聋子能看。”
云若佩服殷灵这灵活的经商头脑,在这之前她没想到话本还能演出来。
“最近没什么好本子,只能再演些常点的,这出戏我都听了不下百场,给我抹个脸我都能上去演几出。”
云若轻笑,心中还有问题:“既是独家,那为何会让咱们演出来?来喝茶的人知晓了后事,那岂不是无人会去买他家的话本了?”
提及这些,殷灵有的是话要说。
“一个无非是钱的事,另一个不是所有人爱捧着本书看,比如我,一看到书就想睡觉,无论写得多么精彩。最初有人偷摸以他家话本说书盈利,无字楼的东家也不是吃素的,直接把人告到了官府,没想到官府真管了这事,说事律法有规定,没经过允许不准擅自以别人独家的著作盈利,除非获得应允。
我一知晓当即就和无字楼的掌柜谈好了价钱,他给我独家的本子,只准我家演,我想什么时候演,想演多少场,他都管不了。
前几年还很好,本子点子新有意思,不过近来我看无字楼家的那些写话本的,都江郎才尽了,写出来的东西都大同小异,我都看烦了,他们还没写烦。”
云若这一听,简直对殷灵的经商头脑五体投地。
不过殷灵说到的这个话本无新意确实也是个问题,她为了拿到这个独家必然说了个不低的价,但一个话本总有结局,演过一遍后大家口口相传,一没新鲜劲,那这话本作用就不大了。
殷灵方才说到的律法,云若好像也看到过,如若得了应允,好像不止可以用来盈利。
“何不试着自己编写?”云若提出她的意见。
殷灵有点不理解她的意思:“自己编写?”
云若为她解释她的想法:“再怎么喜欢一出戏,听上个十来遍,总归是会腻的。既然这些戏大家如此喜欢,何不借着它们的名头,对里面的一些情节进行改动,删掉一些无趣的,增添一些更适合当下情景的,保留一些经典的,当客官以为下一幕又是这样的,我们却告诉他是那样的,岂不钓足了他们胃口?此所谓老瓶装新酒。”
云若解释得详细,殷灵是个商人,自然很快领悟了她的意思。
两人会心一笑。
“好一个老瓶装新酒,云若,这次你可帮了姐姐一个大忙。”
殷灵这么说,是赞同她的想法了。能被认可,还能帮上忙,云若也很开心。
“那下次我等着姐姐请我看新戏?”
殷灵举起茶杯,两人默契以茶代酒,“等我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