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成片的马赛克已然全部转化成色块,整个场景随着上升的色块开始虚化,又很快出现新的色块填补虚化的空缺,世界以极快的速度重组着,将两位不速之客衬托得极为渺小。
今夜的月亮始终躲在云后,深夜的灰谷不知何时开始起雾,浓重的雾气弥漫,模糊了房屋的棱角,也隐藏了夜行人的踪迹。
到处都是静悄悄的,而破旧修道院的某处,突然亮起了一盏明灯。
“赞西。”
缩在角落里的女孩全身一抖,惊惶地抬起眼,看到墙角的灰扑扑抖动着,不多时竟然裂开了一圈缝隙。
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透进了几丝温暖的光亮。
一个勉强能供人进出的狗洞被凿了出来,罗临从洞口看到了又长大了一点的赞西。
这时的她比起之前还要瘦弱,在角落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脸上满是干涸的泪痕和令人心酸的疲惫恐惧。
她的声音已经有点哭哑了,讷讷地呢喃出声:“那达哥哥。”
罗临感觉自己钻了进去,并从怀里掏出了两个面包和橘子。赞西见了食物,也顾不得其他,抓起面包就开始狼吞虎咽,最后连橘子皮都差点吞了进去。
她吃完之后,愣愣地看了看自己沾满橘子水的手心,又看向灯光下眉头紧皱的少年,下意识伸出了手,但又慢慢缩了回去。
可下一刻,她就被拉入了一个柑橘味的怀抱。这个怀抱好紧啊,温暖的味道仿佛在说,这个世界是有人相信她的。
赞西的手臂虚虚地环着那达,她很想用力回抱住他,可她不想让橘子水沾上他的衣服。
少女将脸埋进少年的肩窝,细小压抑的呜咽声在那达,也在罗临的耳边此起彼伏着,滚热的泪水不仅浸湿了衣襟,也浸到了少年的心里。
“不哭啦,”那达拍着她的背,“小蘑菇不哭啦,不哭啦……”
“我……我没有偷懒,也……也没有偷东西……为什么不相信我……”
“还记得我送你的礼物吗?”
“……”
“那串项链是我母亲做的,它可是附着有魔法的哦,惩罚恶人保佑好人,欺负小蘑菇的恶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十字架项链被赞西藏在衣柜最里面,不管是谁送她的礼物,她都会珍惜地收藏在这一个地方。
。
眼前的女孩和破旧的房间再次开始模糊虚化。这次郊外阳光格外明媚,罗临站在了修道院花园围墙外的大树上。
耳边响起砰的重物落地声,几个大孩子从高墙上摔下,哭嚎声震耳欲聋。胸前的十字架隐隐发烫,罗临感觉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复杂情绪,畅快、恶意、阴郁……愧疚?
他移开视线,眼角余光缺瞥见泽维尔正站在树下,还朝他笑眯眯地挥了挥手。
如果说他们都只能跟随特定人物视角行动,那泽维尔会出现在这里……
说明那达的报复举动被约翰神父意外目击,或许这个神父还发现了赞西与那达之间非同一般的情谊。
那达动作敏捷地下了树,冷冷地盯着手握十字架的保守男人。
他们似乎说了些什么,但周围场景已经开始再次色块化,只留了几分钟给不速之客们交流。
“救赎爱情故事?”听完罗临描述后的泽维尔打了个哈欠,“所以后面会是这个那达变心另娶他人?或者是情深不悔矢志不渝,却因修女的身份禁忌,以及镇长父亲的棒打鸳鸯被迫分开,和《罗密欧与朱丽叶》一样?”
“修女就是赞西?但明显这个还是小可怜的赞西更可爱一点啊。”
罗临:……
终于从这双墨瞳里解读出情绪的泽维尔心情很好地笑道,“我的视角是约翰神父,一个极度无趣的守旧男人。”
他顿了下,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不过很有趣的是,在他的视角里,我看到的是这个叫那达的男孩,和那群正在鬼叫的小鬼一起,策划诬陷赞西偷东西。”
。
“他们都受到了神明的赠予。”
修道院的正厅内,神气十足的光头男人衣着极为考究,戴着一副金丝单片眼镜,头发梳理得油光水滑,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刺眼。
魔法者是公认的神明宠儿,灰谷平静了多少年,难得有外乡人来,更别提外乡的魔法师了。
这个男人自称是外城总教堂派来的传教士,同时也是被精心培养出的魔法师。
他已经落脚在修道院一个月了。
镇民们起先怀疑他的身份,直到他把镇长昏迷多年,只能靠药剂吊着性命的妻子救醒,并宣称是因为自己赶走了附着在妇人身上的魔鬼,大家才相信了他的说辞。
赞西记得那天那达特别开心,他时常会和她谈起自己的母亲,每次都会露出怀念和伤感的神情。
“其实母亲已经飞往圣墟了,只是父亲不愿意相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