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落下时,公司账户余额突破五位数。林小满拉着苏念晴去百货大楼,执意要买那件标价188元的呢子大衣。"你穿这个好看。"她低头数钱时睫毛轻颤,像停歇的蝶。
元旦联欢会上,苏念晴被推选为学生代表发言。当她讲到"科技兴渔"时,礼堂后门传来响亮的掌声——林小满穿着新买的红棉袄,双手拍得通红。散会后她们溜到实验码头,在渔船间分享偷带的橘子。林小满突然说:"我报了夜校。"
春节前最后一批货出港那天,全村人都来帮忙装车。林小满站在拖拉机上指挥若定,俨然成了赵家屯最有出息的姑娘。只有苏念晴看见,她偷偷把两沓钞票塞进五保户王婆的门缝。
除夕守岁时,她们在杂货铺门口贴上手写春联。横批是林小满想的:"海阔天高"。零点钟声敲响时,少女突然吻上苏念晴的唇,橘子糖的甜味在齿间化开。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1982年的第一片雪花落在她们交握的指间。
"明年..."林小满的声音混着烟火气,"我们去深城看看吧?"她眼底映着万家灯火,比维多利亚港的霓虹更亮。苏念晴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感受着掌心的茧与暖。在这个奔腾的年代,她们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潮汐节奏。
1983年的春风吹到渔村时,带来了深城特区的招商手册。林小满蹲在刚通电的冰箱前,手指沿着特区地图上的海岸线游走,最后停在蛇口那个位置:"这里...离港城近。"
苏念晴正在填写广交会展位申请表,钢笔尖在"企业性质"一栏顿了顿:"要去深城开分厂?"话音未落,林小满已经翻出算盘噼里啪啦打起来:"冷库运输成本每吨能省十二块八!"
四月的细雨淋湿了广交会彩旗。林小满穿着连夜改小的西装套裙,站在展位前给外商演示贝壳风铃。当美籍华人客商下完订单,用英语询问付款方式时,她突然流利地报出离岸账户号码——这是夜校老师都惊讶的进步速度。
"林同学很有语言天赋。"夜校班主任对来送学费的苏念晴说,"就是作业本上总画满贝壳。"说着递来一摞作业本,最后一页却藏着幅素描:苏念晴在灯下看书的侧脸,铅笔线条温柔得不像出自那双布满老茧的手。
五一劳动节,她们第一次以"优秀个体经营者"身份登上县礼堂领奖台。林小满紧张得同手同脚,下台时差点被话筒线绊倒。苏念晴扶住她的瞬间,听见台下传来窃窃私语:"两个姑娘家..."林小满突然转身,对着话筒清清嗓子:"我们念满公司今年要招二十个女工!"
掌声中,苏念晴看见前排坐着的王主任悄悄抹眼泪。这位曾给她们开过"生活作风问题"警告的街道干部,如今胸前别着她们送的贝壳胸针。
盛夏的台风季,深城分厂的选址被迫延期。林小满焦躁地在屋里转圈,突然掀开床板——下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十七个海螺壳,每个里面都塞着存折。"买房子的钱,"她耳尖通红,"就买学校旁边那个带院子的..."
苏念晴突然想起现代母亲说过,外婆直到拆迁都没能买下心仪的小院。她摸出随身带的地契——是上周签的购房合同,地址正是林小满念叨过的那处红砖房。
台风过境的夜晚,她们挤在漏雨的阁楼数存单。林小满用塑料布堵窗户时,突然说:"我梦见阿爸了。"闪电照亮她湿漉漉的侧脸,"他说...说对不住我。"苏念晴从背后抱住她,雨声掩盖了彼此的心跳。
八月底,攻关组的深水网箱正式投产。庆功宴上,教授举着香槟宣布:"小苏的论文被《华国水产》录用了!"林小满在角落拼命鼓掌,把新买的上海表表带都拍断了。当有人问"苏同学毕业去向"时,她突然高声说:"我们公司缺技术总监!"
秋分那天,深城分厂终于动工。林小满戴着安全帽在工地穿梭,用夹杂着粤语的普通话指挥工人。港城来的工程师看着图纸直皱眉:"林总,这个排水系统..."话没说完就被拽到现场,看着林小满用渔村土法解决了他纠结的坡度问题。
苏念晴带着水产学院的实习生来参观时,厂房已初具规模。林小满正踩着梯子挂招牌,阳光下"念满实业"四个字熠熠生辉。有女学生小声议论:"她们真的...那种关系?"林小满突然从梯子跳下,揽过苏念晴的肩膀:"没错,她管账我管饭!"